小红是天堂镇中所有居民都知道的孩子。
她有两个名字,一个大名,和一个叫“小红”的小名。大名其实几乎没人记得,从她出生开始,每个人就都用小名来叫她,因为这是她父母一再强调过的。
邻居们都记得很清楚,那对夫妻在第一次告诉他们孩子的名字时,脸上那种古怪而紧张的表情。
父亲骆阳皱着眉头,一脸认真的对他们说:“我们给孩子取名叫骆……骆厌……小名叫小红,大家都叫她小红吧,不要叫大名。”
他的表情更像是如果你们不叫“小红”,我就死给你们看。
当然,在这个居住了两千人的小镇上,诞生一个叫小红的女婴,并不是值得人们印象深刻的事。
所有人都认识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父母总想将她扔掉,这种举动一直持续了三年,直到镇长一家带着儿子回来,这对夫妻才有所收敛。
后来,渐渐长大懂事的小红,从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中慢慢得知了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事,也终于明白了自己胳膊上那片伤疤从何而来。
她曾经被父母狠心地扔进农场的狗舍中,虽然很快被听见哭声的人救了出来,右臂上却永远留下了一道伤疤。
除了这些听来的过去之外,她自己在日常生活中也能明显感觉到父母对她的厌恶和敌意,似乎恨不得她立刻死去。
相比之下,她的哥哥一直过得很幸福,父母把全部的爱都给了他,饭桌上永远都是他爱吃的食物,家里摆满了他喜欢的玩具。
他的每一个生日都会有好吃的奶油蛋糕,还有他想要的生日礼物,每一年都有新衣服。
小红什么都没有,每当她过生日的时候,父母总会带着哥哥离开家,只留下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待在屋子里饿肚子。
她的衣服全是哥哥的旧衣服,即使穿起来大得像套了个麻袋,妈妈也不会帮她改小。
附近的孩子们都在嘲笑她,叫她“假小子”,说她是连父母都讨厌她的讨厌鬼。
她身上总是脏兮兮的,年纪太小了,连自己洗个头都办不到,头发油成一条一条的,脖子上是很久没清洗过的污垢,用力一搓就能搓下泥。
衣服也好脏好脏,通常要一个星期她妈妈才会洗一次。她尝试过自己洗,却笨拙地倒了半瓶洗衣液在盆里,弄得卫生间全是泡沫,被妈妈狠狠打了一顿。
后来她就不敢了,只能做个脏得发臭的脏孩子。
这种小孩,永远没有人会跟她玩。
小红孤零零地坐在大橡树下,脑袋歪斜着靠在树边,透过栅栏望着外面欢快追逐着的同龄孩子们,目光里全是羡慕和难过。
宽大的男式旧衣服套在瘦小的身体上,让她看起来瘦弱得像棵刚刚从土壤里冒出来的小幼苗,随意一碰就会死去。
右臂上的伤疤有些狰狞,如同一只正在狞笑的恶魔。
烛月就站在她旁边,默默的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着,眼底里是浓烈的深爱和疼惜。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他甚至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存在。
现在的痛苦是她必须要经历的——只有这样,她才会变成一个坏孩子。
她变坏了,才有可能……喜欢他。他抬头望了望枝叶繁茂的大橡树,微微一想,便有了好主意。
食指一动,藏在树中鸣叫的麻雀便掉落下来,刚好落在她脚边。
小红愣了一下,缩了缩脚,弯腰轻轻捧起小鸟,看到了它流血的翅膀。
她皱了皱眉,轻轻说:“受伤了啊……怎么办呢?”
几秒之后,她捧着小鸟跑回屋中,将它轻轻放在桌上,搬着凳子艰难地站在高大的储物柜前,去拿放在高处的医药箱。
烛月站在她身后悄悄看着,目光有些复杂。
他知道,她骨子里还是善良的,哪怕在那些任务中杀人的时候毫无心理障碍。
凳子有些不稳,瘦小的女孩身体晃了一下,他也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她,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换成了用自己的能力去轻轻托了托。
小红稳住身体,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见。
她抱着药箱跳下凳子,面对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犯了难,皱着眉看了好一会儿,挑了几样,笨拙地为小鸟处理伤口。
烛月站在旁边看了会儿,感觉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糖,又软又甜,让他恨不得现在就出现。
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但小鸟的翅膀暂时是被包好了,裹得像粽子似的。
她又去找了一只空纸盒,把它放了进去,凑在盒子上自言自语:“你现在肯定飞不走啦,我没有朋友,你做我的好朋友可以吗?”
麻雀刚好叫了几声,她便开心起来,笑着说:“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吧?我叫小红,你就叫小灰好不好?”
明知道这只是一只听不懂人话的玩意儿,她却如获至宝,一直捧着盒子不断自言自语着,还去厨房偷偷拿了一些米喂它吃。
时间很快就到了傍晚,眼看天色要黑了,小红开始焦虑起来,在自己的小卧室里到处藏,试图将鸟藏起来。
可她房间里几乎什么摆设都没有,找来找去,最后也只能放在床下。
楼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还有一家三口说笑着走进来的动静。
小红不得不关上卧室门跑下楼去迎接他们,站在楼梯上小声的喊:“爸爸,妈妈,哥哥。”
三个人,谁都没有搭理她。
小红出生的那一年哥哥骆峰就已经十一岁了,是个懂一点事但又不完全懂事的年纪,而他的父母从那时候起就一直告诉他,他妹妹是个带着诅咒出生的灾星,让他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至今已经过去五年,骆峰长大成了十六岁的少年,却对这个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妹妹没有半点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