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到如有实质的恐怖领域之间,就连一直狂吹的大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关厌闭着眼,除了自己咯咯作响的牙齿碰撞和心跳声之外,竟然听不见任何一点点动静。
明明只是一瞬间,却因为恐惧和绝望而显得无比漫长。
忽然,她的身体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巨大力量托举起来,从半空中以最快速度飞掠向那片人群之间。
关厌只来得及睁开满含惊恐的眼睛,就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人圈中央。
她被迫浮在空中,周围还是那些始终不停绕着圈行走的“人”,斜下方,还有一个神情呆滞地漂浮着的时危。
而她……停在了淡蓝色光束范围内。
身后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她即使什么都没看见也清晰地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并且正在靠近。
关厌的身体其实没有被彻底控制,除了漂浮在空中无法落下外,整个身体都可以自由活动。
但是她却根本动不了,连一个简单的回头动作都做不出来。
她只能瞪大溢满了惊惧和绝望的眼睛,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并随着身后那股邪恶力量的接近而越抖越厉害。
当那无法形容的恐怖存在终于来到她身后时,一滴眼泪也不由自主地划过眼角。
她知道,白月光这个道具生效了。但她不知道,一个邪恶强大的“神”是如何去深爱的。
也许……是吃了她呢?
下一刻,两只异常苍白的手从后方探了过来,环住关厌的腰,在前方轻轻交握。
它们贴在她的腹部,隔着两层衣物,却瞬间就冰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关厌有那么几秒钟失去了所有感觉——就像是彻底死去之后的尸体一样,无知无觉。
随后又思维清晰的想:看来道具生效了……而且他似乎暂时不会杀她。
也就是说,她争取到了三十分钟时间。
这时间看起来似乎很长,可他们还差一块碎片……而戚望渊还没赶到。
一颗低垂的头,从关厌右肩上探了过来。黑色长发无风而动,轻轻拂在她的脸颊上,像小猫温柔的舔舐。
明明只是这样而已,但那一点点轻微的触碰,却让她不受控制地流下了更多恐惧的眼泪。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余光扫见那颗头慢慢抬了起来。
那张脸就像是用石膏雕刻而成的,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尽管五官与脸型都完美得无可挑剔,却无法让人产生任何好感。
只有……从每一个毛孔散发出来的厌憎与恶心。
没有人想要靠近这样的“东西”,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地狱——那他就是地狱。
但关厌的真实想法并不重要,他似乎也不在意。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慢慢倾斜头颅,目光满含深情地望着她的脸。
然后抬起右手,伸出修长的食指,刮去她脸颊上的眼泪。
关厌战栗了一下,只觉得这比直接让她死了还要痛苦。
“不要哭,”他突然说话了,“我很心疼。”
冷冰冰的气体打在她耳后,像一把刀轻轻刮着皮肤。
与此同时,他将那带着眼泪的手指放到唇边,缓慢地舔了一下。
她想说点什么,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张开口,却只发出一点抖动的、没有任何意义的颤音。
“告诉我你的名字。”
耳边又传来那刀割般的声音。
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环绕在关厌身上的那种恐怖压迫感似乎一下子降低了不少。
她浑身顿时一松,虽然还是在颤抖,却终于有了能动一动的力量。
第一时间,她将头转向左侧,彻底避开对方的脸。
“不要闹脾气。”
他伸手捏住关厌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与自己对视。
薄唇扬起一抹……堪称宠溺的笑:“乖一点,告诉我你的名字。”
关厌被强制对上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下一秒便仿佛被催眠一般,不由自主地开口回答:“关……厌。”
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这样神秘而恐怖的邪神,以前怎么可能有“深爱的对象”?
以前没有,那现在受到道具效果影响之后的最爱……就是关厌本人。
在他这里她不是曾经某个意难平的白月光替代品,她就是“白月光”。
他听见她的回答,轻轻笑了一声,埋下头来,将额头与她相触。
在极近的距离下,深渊般黑暗的眼睛弯起好看的弧度,轻轻对她说:“我是烛月。我好爱你啊,厌厌。”
过于甜腻的话语让关厌如遭雷击,一瞬间清醒了不少。
她闭上眼睛躲开他仿佛具有催眠能力的眼睛,努力让声音抖得不那么厉害:“你爱我的话……就放了他。他是我的亲弟弟,如果他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她听见他笑了一声,同时抵在她额头的力量也不见了。
随后一只手拂过她的耳侧,将刘海撩了起来:“我知道那个人姓时,你们不同姓。你在骗我,但没关系,我不会生你的气。”
关厌心里一阵发苦。
就算是他“最深爱的对象”……也不是言听计从啊。
“你等等我好不好?”
烛月轻轻按下她的头,仰起下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在这里等我,等我进入那具容器里,你就不会这么怕我了。”
关厌感觉自己的额头像趴了一只刚吃过屎的苍蝇。
但他的话让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迅速睁开眼,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烛月怔了一瞬,垂眸看向她的手,嘴角咧开一个幸福灿烂的笑容,冰寒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喜悦:“就这么舍不得和我分开么?”
是想你去死。
关厌点头,尽可能藏起眼底里的厌恶:“你不要去,先陪陪我吧,就半个小时好不好?”
他眉梢一挑,转头瞥了下距离自己仅剩最后几米的容器,似乎稍有为难。
关厌握着他手指的力道便又加重了几分,强忍恶心,夹着嗓子硬着头皮撒娇:“只是让你陪我半个小时都不肯吗?还说什么爱我,分明就是骗我的!哼,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人家生气了!”
也许男人都吃这一套——或者说是都吃“深爱的对象”朝自己撒娇这一套。
烛月闻言一下子笑了出来。眉头舒展,那一点为难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反手握住她,亲昵地靠过来,在她脖子间蹭了蹭脑袋,额头抵靠在她肩上,闷笑着说:“厌厌乖,不要生气,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关厌:“……”
好想吐啊。
她的身体始终在发抖,恐惧感像只无形的大手挤压着她,但得益于“胆大包天的威胁者”这一称号的加持,她目前非常冷静,思维格外清晰。
她抬了抬手——想一把扯住对方的长头发将人拽开直接甩出去。
但实际上只是轻轻搭在他肩上推开了他,然后说:“那你陪我聊聊天吧?”
“好,想聊什么,我都依你。”
他埋头想与关厌对视,她却一直避着那道视线不敢直视。
想了想,她问:“你的弱点是什么?如果有人要杀你怎么办?”
烛月:“……”
他失笑道:“不要这么幼稚,你打听这种事情是想找机会杀了我吗?要让你失望了,我是不会死的。”
关厌心里一凉,又听他说:“我的弱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你。不过没关系,我会永远保护好你的。”
……希望你半个小时之后还能这么想。
忽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会来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关厌不敢接,烛月却皱了皱眉,低头望向她的口袋:“是谁找你?接吧。”
她犹豫了下,慢慢摸出手机,心里不断祈祷戚望渊赶紧把电话挂了。
然而对方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震动一直响个不停。
她快速瞟了眼烛月,刚想挂断,他却忽然伸手抢走了手机。
看了眼名字后,眉心皱得更加厉害了:“这名字是个男人?他是谁?厌厌,除了我之外你还有其他男人?”
……这突如其来的修罗场。
“告诉我,他是谁?”烛月拧着眉,指尖放在了接听键上:“如果你不肯说,我就问他了。”
关厌急道:“我弟弟!我亲弟弟!”
“呵,”他冷笑:“你又骗我。哪来的那么多弟弟,还都和你不同姓,该不会都是你的好哥哥吧?”
关厌硬着头皮道:“……其实我们三个都是亲姐弟。我父母离婚了,又分别再婚了,所以我们不同姓。”
瞎编到这里她反而镇定下来了,说道:“时危是我妈和后爸生的孩子,戚望渊是我爸和后妈生的孩子,他随母姓。所以我们是不同姓的亲姐弟。”
因为很久无人接听,电话终于挂断了。
烛月偏开头低低的哼了一声,表情看起来很不开心:“我不信,你就仗着我爱你一直在骗我。”
转而他又弯了弯唇,笑着回过头捧起她的脸,眼底里全是炙热的爱意:“不过没关系,不管他们到底是亲弟弟还是好哥哥,我都不允许有人分走你的爱……我会把那个人杀掉,让这个人做为我的容器,那样你就只有我了……只有我一个。”
关厌心跳停滞了一下,被他那疯狂阴邪的眼神吓了一跳。
怎么办呢?就这么拖下去真的没问题吗?
她不想把希望全放在戚望渊身上……但这个邪神就在她眼前,绝不可能放她自己进地铁站去找能伤害他的东西。
况且只要她一走,他势必会继续进行仪式,恐怕碎片还没找到,仪式却早就完成了。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烛月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像只忠诚的大狗一样目光闪闪地看着她:“我就知道,厌厌最在乎的人永远都是我。”
关厌:“……”
好想一拳揍扁他的脸。
她脑子急速转动,最后也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威胁道:“你如果敢动他们,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他们死了,我就和他们一起去死。”
他笑着松开她的手,双臂一展紧紧环住了她,垂眸深情款款地说:“不要威胁我,有我在你身边,你永远没有机会死的。”
“那我们就试试看。”关厌尽力让表情看起来决绝而坚定:“希望在我死的时候,你不要后悔。”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终于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