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自己……不是吗?
然而,消灭掉那些现在看来多余的情感,现在的虚与委蛇,只是为了那唯一的希望,自己的挚友降谷零。可是,如果让零逮捕奇峰……
禁锢在银色手铐的双手,痛苦地握紧。
一览无余的晴空,不远处,有什么从下方蹿上。
眼角余光瞥见,诸伏景光心生疑窦,表面还得装作浑不在意。心内正乱糟糟的,猜测那是什么,便听见身边人揭露了答案。
“别担心,那只是烟花。”说着话的青年,正坐起来,胳膊靠在桌面,手撑着脸望着天。
烟花再浓烈,在白晃晃的天际,也恍若轻描淡写的一点透明句号。
支颐看着不远处的烟花,奇峰满脸兴趣缺缺,忽然说道:“在车祸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整个车子翻转过来,像只濒死的甲壳虫,而在里面的他,像是虫子那可怜的被挤压的心肺。”
诸伏景光怔了怔,很快意识到,他再说三年前,弓奏遭遇的那场车祸。
那场车祸,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双拳骤然攥紧,连平静面容也无法伪装,琥珀眼的男人深锁起眉头。下一秒,他疑心是陷阱——毕竟这也不是第一次——强制自己舒展起眉,假装若无其事。
仿佛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奇峰托着下巴,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他很害怕,也很孤独。一个人要死了,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吧?可是,他害怕得很厉害,想要嚎啕大哭。虽然车祸重伤的身体,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想起过去的弓奏,那个眼神亮晶晶的小孩,笑容宛如整个春天的樱花盛放的少年,濒死那样的无力,诸伏景光心脏与胃都紧紧揪成一团,有种随时要呕出来的错觉。
灰蓝的眼眸扫了强作镇定的诸伏景光一眼,奇峰拿着这把回忆的刀持续凌迟他的灵魂:“在那种痛苦无助的时候,即将死去的他,脑海里停驻的,除却父母的身影,还有那住在对面的那几个哥哥。
“那一刻,他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于是,他微笑起来。
“现在想想,快死的时候,想到身边的人,然后就笑起来,不再恐惧死亡与疼痛,不是很奇怪吗?”
奇峰客观地批判道,眼风扫过去,却在那双潋滟的琥珀眼中,察觉到自己面部的变化。
那一缕残留在嘴角的微笑,出现在他的面容上。
仿佛那个逝去的亡灵,再次复活,降临在他的体内。
啊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其实清楚地记得。灭顶般的死亡痛楚,清晰地刻在脑海,但内心还是如隔着层透明薄膜,无比明白,那来自另一个人。
一个死去的人,而不是现在的奇峰。
想到这,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按压住翘起的嘴角。再抬眼,看见坐在身边的诸伏景光面如死灰。
那双溢着潋滟水光的琥珀猫眼,也凝成化石般的死寂。
“弓奏他……”诸伏景光喃喃道,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诸伏景光想,自己并不比好友阵平聪明几分。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弓奏真的死了。
手上银色手铐“哐”的一下磕座椅上,猫眼男人也没有心力再管,他瘫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看着眼前男人彻底丧失意志,奇峰觉得诧异。
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弯起的唇角,弧度略略突兀。青年想到的,却是那回忆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