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中莲微微一笑,道:“就让你偷一次懒吧,以后你再收徒弟,可得你自己主持了。”江海天笑了一笑,用天遁传音说道:“我不是偷懒,我是偷师。我记着你讲的是什么戒条,以后我就学会做师父了。”
谷中莲摆了个临时香案,当作是江海天本门的历代祖师神位,其实江海天的本门祖师也只有两个,第一代是已逝世多年的毒龙尊者,第二代就是江海天的师父金世遗了,金世遗在十多年前与谷之华偕隐海外,算来已有六十多岁年纪,是否还活在人间,无人知道。
谷中莲端了一张太师椅坐在上首,叫萧志远跪在下首,道:“本门戒条,一不许欺师灭祖,二不许滥杀无辜,三不许奸淫妇女,四不可恃武凌人……”大部分是从氓山派的戒条中抽出来的,一共说了十条最重要的,说道:“若然犯了上列戒条,重则立时处死,轻则废去武功,你依得么?”萧志远听她宣读一条,就叩一个响头,最后说道:“弟子萧志远谨领本门戒律,如有故违,甘受惩处。”
谷中莲道:“还有一些次要的,你也听了。不许擅取不义之财,不许结交匪类,不许与公门中人来往,除非得师尊允许,不许给富室保镖,不许……”说了几条,顿了顿,最后忽地加上一条,“不许谎言欺骗。如有犯上了上列戒条,重则废去武功,打断手足,轻则逐出门墙,你依得么?”萧志远吓出了一身冷汗,却连忙叩头说道:“弟子一一遵奉,决不敢违背本门戒律!”
谷中莲道:“好,最后还有一条,但这一条我只要你依从一半。”萧志远心里暗暗嘀咕:“不知师母还有什么刁钻的戒条?怎么叫做只依从一半?她所说的这些戒条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刚才说的那条,嗯,可是有点蹊跷,什么‘不许谎言欺骗’,武林中一般门派的戒条,我也略知一二,这一条似乎少见;她却为什么特别提出?难道,难道她是对我有了疑心?”他心有所疑,神色却丝毫不露,恭恭敬敬他说道:“请师母吩咐。”
谷中莲说道:“你师父是汉人,我养母兼师傅的谷女侠是汉人,我如今又是嫁夫从夫,因此我早已把自己完全当作汉人了。汉族的英雄义士,虽未约齐了会盟定约,但人人心中都是有一个共同的誓约,即是要驱除胡虏,恢复中华。但你不是汉人,我不强求你也与汉族的英雄义士一般:毕生矢志,反抗清廷。但最少你不能做清廷的爪牙,不能残害汉族的仁人义士。所以我说要你只依从一半。本门的戒条不是因你一人而立的,你师父以后还会收汉人徒弟的,他们就要全部遵守了。”
萧志远忽地抬起头来说道:“师母你说错了!”谷中莲愕了一愕,道:“怎么错了?你、你不愿——”萧志远道:“我母亲是汉人,最少我也是半个汉人。我愿意全部遵守你这一条,像别的汉人义士一般,尽力之所及,反抗清廷,如背誓言,甘受处死!”
江海天哈哈笑道:“莲妹,你还未知道风侄早已是咱们的一路人了。他和萧贤弟曾在泰山救了李文成的遗孤呢。他也早已与清廷的鹰犬交过手了。”当下将萧志远刚才所说的故事,向谷中莲补述一遍。谷中莲大为欢喜,把萧志远扶了起来,说道:“好侄儿,好徒弟,从现在起,你是本门的掌门大弟子了!”
武林规矩,掌门弟子多数是大弟子,但也不一定就是大弟子,例如谷中莲以前就是在同辈之中,位居最末的小师妹,却做了掌门弟子的。如今谷中莲这么说法,即是在他一入门之时,就先立定他做掌门人了。不管以后江海天还收多少徒弟,那些徒弟是否才能胜过于他。
萧志远心里是喜出望外,神情却是极惶恐,讷讷说道:“这个、这个……我看掌门弟子之位,还是留待光夏师弟的好。他是汉人,而且是大英雄李文成的遗狐再不然还有晓芙师妹呢。”
江海天哈哈笑道:“你师母所说正合我心,你不必谦让了,光夏我是答应了收他为徒,但还不知是否有师徒的缘份呢,何况他年纪也还大小。至于你的师妹,哈哈,她是个只知淘气的小姑娘,决不能让她做掌门人的。”
萧志远自是欢喜无限,忙再叩头感谢师恩。萧志远却是有点儿奇怪,暗自寻恩:“叶贤弟一向与我说话,都是痛恨清廷,恨不得早日驱除鞑虏,恢复中华的,听他的口气,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不是汉人!”不过,萧志远虽是有点奇怪,但想到萧志远是与他“志同道合”,他以“半个汉人”的身份,而能与汉人同仇敌汽,萧志远也自高兴,便不再去深思了。
这时萧志远已正式做了江海天的“开山大弟子”,而且江海天还预先立了他做掌门人,萧志远更是为他庆幸,便与冷铁樵一同上来向他道贺。
萧志远道:“萧大哥,你是我师父的同一班辈,我不敢高攀,今后可要改过称呼,叫你做萧大叔了。”萧志远哈哈笑道:“你与我结义在先,拜师在后,各有各的交情,你何必如此拘泥什么班辈?”江海天也像他师父金世遗一样的脾气,对一些小节,乃是随随便便的人,当下也笑道:“这也不错,江湖上各交各的,你的萧大哥既是一番好意,我也就随便你们怎样称呼了。”
萧志远本是与冷铁樵约好,一同回乡,助他叔父小金川寨主冷天禄举义的,但一来他是初次来到江家,江海天自是想挽留他多住几天;二来他受了李文成的托孤之命,李文成的孩子还未找回,他也放心不下,好在江南祖孙临走之时,已经说过三天之后,便可回来,萧志远便决意再留三天,等到江南、江晓芙回来之后,得到确切的消息,然后离开。
哪知过了三天,江南祖孙俩,竟都是未见回来。他们骑的是日行千里的骏马,以行程而论,到德州一个来回,加上沿途投递拜帖的一些耽搁,三天也应该够了。
江海天根据情理推断,虽然明知他们决无遇险之理,也不免有点忧虑,但他心想:“爹爹是个喜欢热闹,爱交朋友的人,他到了德州,可能是给丐帮的朋友留下了。芙儿第一次出门,在他爷爷庇护之下,说不定也是想在外面多玩几天。”于是他和妻子商量之后,决定再等三天,若还不见他们回来,他再自己亲自出马寻找。萧、冷二人碰上这个意外,也只好决定再在江家耽搁三天。第二个二天又过去了,在最后那天的晚上,已是三更时分,江海天忧心忡忡,正在与萧、冷二人在客厅聚谈,忽听得门外马嘶,江海天大喜道:“他们回来了!”全家人都急不可待,出去迎接,这晚正是月圆之夜,月色很好,只见只有江南一人骑马回来!
江海天吃了一惊,连忙问道:“爹爹,你。你只是一人回来么?”江南吃惊更甚,跳下马来便道:“怎么芙儿还未回来?我以为她早已回来了?”江海天本来挂虑女儿,但怕父亲心里不安,反而安慰他道:“芙儿也未必就是出了什么事情,她武功胜于那个女贼,又有宝剑宝甲,而且一路之上,还有咱们的朋友,只怕她在哪位世叔伯的家中留下了。”
江南神情惶恐,讷讷说道:“这个,这个……”他平时最爱说话,这时却似担着很重的心事,结结巴巴他说不出来。江海天情知凶多吉少。强作镇定,说道:“爹爹,你在路上碰到什么事情,进屋子里慢慢再说。”
江海天替父亲拉过那匹坐骑,正要把它拉入马厩,谷中莲忽地“咦”了一声,说道:“爹爹,你这匹坐骑怎的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