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坠入西山,晚霞苟延残喘,最后一丝天光很快被黑暗吞噬,夜幕降临。
房间里没有开灯,少女抱膝坐在落地窗边的纯羊毛地毯上,脸深深地埋在臂弯里,花园灯昏黄的光线透照进来,勾勒一个纤弱、无助的剪影。
纱帘在夜风中悄无声息地荡开,令恬却许久都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生命的雕塑。
“叮咚”,放在一旁的手机倏然亮起,进来一条短信息。
【令恬,我在unique咖啡厅等你——傅予墨。】
手机屏幕的幽光映出令恬眼角星星点点的泪意,看着短信最后的署名,她不由自主地攥紧手机,微微咬住唇。
令氏的众森集团资不抵债,走到如今破产这一步,就是拜这位傅家二少傅予墨所赐。
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令恬缓缓起身,去衣帽间换了一条收腰的浅白真丝长裙。
看向镜中,少女披散着一头柔软的浅栗色卷发,眼圈微红,眼睫湿润,像娇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初历风雨,生出一种脆弱的美感。
但显然这种美感不合时宜,令恬整理了一下头发,旋开一支口红,在唇上轻轻地涂抹开,让自己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一点。
下楼时,宽敞的客厅里齐刷刷地站满了一大堆人,管家、司机、厨师和园丁等等,都是在令家工作多年的家佣团队。
令文森今晚让他们集合,是为了宣布众森集团已经破产的事实。
众森欠下近三百亿的债务,而令文森的个人负债也逾十亿,没有能力再支付这么几十号人的薪水,只能与他们解除雇佣关系。
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晚留在令家,今晚过后,这套豪华的半山独栋别墅将会被查封,等待拍卖。
众森的经营危机早有端倪,众人似乎已料到这一天,听闻这个消息并不算震惊,只是神情凝重地垂下头,其中几个女佣在默默地擦泪。
倒不是舍不得这份工作,而是舍不得这一家人。
男主人令文森温和宽厚,女主人宋书婉知书达理,令恬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玉雪可爱,脸颊边一对梨涡隐隐,像个小天使。
现在的她出落得越发美丽,在众星拱月的宠爱下长大,却没有半点骄矜,依然保持着善良的本性。
令恬下楼的动静让众人纷纷抬眸,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这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众森小公主,从小泡在蜜罐里,从未吃过一丁点苦头,曾经唯一的烦恼,就是每天穿哪条裙子,配哪一双鞋子,如今却要从高高的云端跌落,沦为灰姑娘。
她才刚过完二十一岁生日,那些高定礼服,奢侈品包包,高跟鞋,限量款的施坦威钢琴从此不再属于她。
她名下的所有资产也全部被冻结。
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令恬走到父母的身旁,目光从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上扫过,心头涌上几分酸涩,她很快敛起情绪,微微一笑,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感谢大家这么多年的照顾,祝愿你们以后的生活和工作都顺心如意。”
管家:“小姐,请不要太难过,也不要失去希望,众森一定会度过这次难关的。”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一定会度过难关的!”
令恬心中一暖,颊边的小梨涡浮起,嗓音温柔而坚定:“谢谢,一定会的。”
令文森抬手,摸了摸女儿的头。
令恬转眸看他,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令文森瘦削了一圈,头发已经半白,明显比之前苍老了很多。
令恬很心疼,眼底不由泛起潮意,父亲的压力有多大,她可能无法体会到其中的十分之一。
令恬出生后的那几年是众森集团最辉煌的时候,令文森曾跻身全国富豪榜前三,在京市的地位举足轻重,风光无限。
可惜时代变迁太快,曾经的新兴行业转眼变成夕阳产业,众森转型失败,这几年开始出现倾颓之势,寻求外力支撑也屡屡受挫。
而就在众森处境艰难时,傅予墨看上了令恬,他风流浪荡,女朋友一周一换,令恬对他没有好感,令文森和宋书婉也绝不同意宝贝女儿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
傅予墨对令恬却志在必得,傅氏集团树大根深,让他有足够的资本在生意场上对付已经举步维艰的众森集团。
令文森气质儒雅,身上一股书卷气,却是硬骨头,他瞒着令恬,硬抗下所有压力。
最终,众森的资金链彻底断裂,难以为继,不得不进入破产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