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着料理后厨的面片儿娘笑眯眯地解释:“这猪可不是咱们杀的,也不是从坊市里买的。昨儿晚上有匹狼下了山,把一户农家养的肥猪给咬死了,这事儿二郎和他师傅怀义大师是亲眼看见的。”
霍明雷板着脸,瞟一眼坐在上席、一身公服的杨帆,又沉声问道:“那这羊肉……”
面片儿娘道:“也是那匹狼咬死的。不只这头猪,这只羊,那有那鸡鸭大鹅,都是狼咬死的。”
苏坊正指指那刚刚过了油的肥鱼,问道:“那这鱼呢?”
面片儿从她娘背后绕过来,调皮地答道:“也是狼咬死的。”
参加喜宴的坊间百姓顿时放声大笑起来,可是霍明雷和苏墨涵却好象根本没有觉得这个说法有多么荒谬,两人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转嗔为喜道:“即然是狼咬死的,那就不碍杀生的事儿啦,炖了吃掉也是应该的。”
然后两个人就掏出红包交给花大娘,流着口水坐到杨帆一席,一边等着开饭,一边大拍马屁。
他们如何不知那鱼是被狼咬死的说法如何荒谬绝伦。可面片儿这么说,他们就这么信。面片儿这么说,是敢怒而不敢言的老百姓用他们特殊的方式泄自己的不满,这两位下层官吏“很愚蠢”地被蒙混过去,同样是对这种无理荒唐的政令表达自己的不满。荒涎不经的政令,自然要用荒腔走板的态度来对待了。
但这一切的基础,源于坐在上席的杨帆,有杨帆顶着、有杨帆的师父——那位以不讲理著称的怀义大和尚顶着,他们才敢以这种滑稽可笑的方式结束这种例行其事的盘查。如果是没有这样背景的人家,谁敢公然触犯圣旨?
只有特权阶级。
坐在太平公主豪华庄园里的这些人,就是特权阶级。
杯筹交错间,应怀义大师所请,什方道人小露身手,于席间表演了一项断布复连的法术,他把一束白绢剪成碎片,手掌一合一开,碎布就还原成一束完好无损的白绢了,引得薛怀义啧啧称奇。
因为这法术,话题自然就转到了自古以来修仙的方士故事。
右补阙袁静罡嘴巴有点儿臭,照理说能做到他这样位置的官员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不该说出犯忌的话来,可他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以幻术骗人的骗子,诸如徐福、诸如新垣平……
什方道人和净光老尼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那胡人摩勒不知这些古人故事,眨巴着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却没听出什么味道来。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袁静罡大放厥词之前,杨帆曾经向他悄悄递过一个眼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