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山下的人向余悸未消的卢一生等人高喊几句,卢一生听了把牙一咬,虽恨庆王人马不问青红皂白杀了他无数兄弟,可是眼下悄形,不向他们低头势必要与杨浩陪葬,再者杨浩更是他必欲杀之的人,便大声应喝着,带领残兵横向朝杨浩他们攻来。
冯必武又惊又怒,一边挥刀格架利箭,一边大叫道:“庆王人马自上京逃来,不自往他处逃命去,苦苦料缠咱们却是为何?我五京乡兵与他族帐军可是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真他娘的混帐!”
杨浩挥剑拨打着如飞而至的狼牙箭,却是心知肚明。折子渝杀死耶律文的事被他揽到了自己身上,庆王必然已经知晓,既知山坡上的人是自己,这支庆王人马当然没有就此放过的道理。
其中缘由,他也无暇与冯必武细说,山下庆王叛军虽众,一时还上不了山,可是卢一生的残部却已杀到面前,他立即挺剑冲了上去。
刚才扑到面前的几名马贼被他们奋起反击,在宋人的缨枪和契丹五京乡军的大刀攻击下,不是被砍成两断,就是被捅成了筛子。不过卢一生带着更多的人冲了过来,很快又把他们杀得纷纷滚翻下坡,就在这时,杨浩率领亲兵冲到了面前,一剑便向手使钢叉,杀气腾腾的卢一生刺去。
“铿!”卢一生一叉压住杨浩的长剑,狞笑道:“杨浩,今朝落在我的手上,你就要埋骨在这荒山野岭之上了!”
杨浩喝道:“看你情形,并不为掠财,我与你这马贼头子无怨无仇,何故追杀不舍?”
卢一生恨声道:“你去问我大哥卢九死!”说罢一叉刺来。
杨浩腾身闪开,大骂道:“混帐世姐的东西。什么卢九死,老子根本不认识!”
卢一生站稳了脚跟,仗着钢叉势大力沉,根本不容杨浩近身,他一叉一叉狠狠刺来,恨不得在杨浩身上糊几个透明窟窿,厉声喝道:“我家兄长就是雁九。这一回你晓得了么?”
“雁妇”
在杨浩的记忆中已经渐渐淡漠的那个人突地重又跃现出来,杨浩又惊疑:“雁九名叫卢九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要你死的人!杨浩,你今天死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还有谁能救得了你?”
卢一生并未回答,他疯狂地大笑着,在他眼中,杨浩已经与死人无疑了。
人说无常的天气,就像小孩的脸,说变就变,杨浩如今算是体会到了。
人说战场上瞬息万变,战机稍纵即逝,如今卢一生算是体会到了。
山上山下,都在大战,山下的庆王军已经放弃攻山,和打横从旷野上杀来的一支人马在山坡下狭窄的区域内厮杀起来,双方人马总数不下两万人。
这支突然杀出的队伍,打得是南院都监耶律纵横的旗号,人数不在庆王那支人马之下,又兼突然杀至,庆王叛军措手不及,渐渐落了下风。
原来庆王声东击西,一路向西逃窜,此刻已然占领西京,掳夺食粮稍做休整,南院宰相闻讯派南院大王耶律斜输亲自领兵讨伐,与自北追来的耶律休格夹击西京,庆王不敢久耽,立即分兵数路,继续北窜。这一路人马,就是北逃的几路大军之一,统兵大将是他亲族,听说让坡上的人就是杀死耶律文的宋国杨浩,自然不肯甘休,眼见山坡上没有多少人马,便想杀了他去向庆王邀功,不想南院人马反应如此迅,有一支人马已经斜刺里杀来,想要把他们全歼于此。
双方在山下一场血战,无数性命在顷刻间滚落尘埃,被一只只碗口大的马蹄踏成了烂泥,山下的碎石路上已经涂了鲜血,无数破碎的血肉将石隙都塞满了。他们都是善战的军队,士兵间配合之娴熟,杀法之狠辣,绝非常人可比。
耶律纵横亲率一路军试图把庆王叛军切割开来,他选择了队伍中间为突破口,率大军拼死冲杀,如汤泼雪般将里面之敌化为脚下一片片血肉,庆王叛军领眼见再战下去,恐要全军覆没于此,这一支南院军队已非他所能敌,天知道会不会还有第二支人马赶来?
他不甘地向山坡上看了一眼,咬牙喊出了一个字:“撤!”便率领残部向西拼命地突围出去。耶律纵横没有追赶,在他的切割之下,庆王叛军只逃出了不到一半,如果他率兵自后猛追,另外的叛军恐也要四下逃走,那支叛军一走,他的人马便迅投入了剿灭叛军残部的战斗,眼见大势已去,在又付出近千条生命之后,这支叛军终于投降。
手下的将领清理着战场,耶律纵横勒缰站定,已向山上望来。冯必武欢天喜地,派人下山与他联络,片刻功夫,只见耶律纵横把手一挥。许多士兵便迅向山坡上扑来。
卢一生从天堂一步踏到了地狱,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由生到死,竟是这般容易,变化竟是这般离奇。他手下的人已经不多了,见到山下大军的威势,所多马贼已经全无战意,而他许多兄弟死在庆王叛军手下,他却接受庆王叛军的威胁,听从他们号令行事。也令许多马贼心生怨尤,肯予继续抵抗的人已寥寥无几。
眼见大势已去的卢一生失魂落魄,几乎拿不住手中沉重的钢叉。
杨浩还剑出鞘,微笑着看着他道:“现在,足下肯告诉我,你的身份了么?”
契丹上集,皇宫。
萧绰展开雁门关守军的奏报仔细看了一番,轻轻地叹了口气:“宋中遣使来了,他们已经平定南唐,一统中原,这一会走向我契丹耀武扬威来了。”
罗冬儿轻轻走近,为她奉上一杯茶。好奇地问道:“宋国遣使来了?所为何事?”
萧绰淡淡一笑:“说是为了雁门关百姓被我契丹人打草谷,哼,这么多年来,我边疆部族打草谷的事还少么?从不见他们遣使问罪,如今他们一统中原,气势正盛,又逢我契丹内乱,这么一件小事也被他们大作文章了。”
她站起身来,缓缓踱步道:“唉,要是我契丹如今上下一心,联何惧宋人威胁?可是如今不成啊,本朝开国以来,弱主当国,向来危险,谋逆之事屡屋不止。现如今皇帝病体每况愈下,庆王公开谋反,皇族中垂涎皇位的也大有人在,太宗一支,李胡一支,都在看着这位置,而耶律三明
她顿了顿,没有说出耶律三明贿赔了萧氏族人,游说她过继他的儿子为皇子的事,只是叹道:“宋人此来,必定是有所求而来,绝非只为打草谷一事这么简单,挟危问果,不过是手段罢了。唉,朝中不稳,人心难定,南朝皇帝也来趁火打劫,亏他赵匡胤自负一世英雄,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算甚么本事?”
冬儿乖巧地道:“娘娘虽是女流,英勇不让须眉,比起赵皇帝来毫不逊色。”
萧绰展颜笑了,嗔怪地瞪她一眼道:“就你会说话儿。”她略一沉吟,说道:“我朝的鸿驴寺卿在五凤楼叛乱之中被杀,如今尚未选出新的鸿驴主事,再者,皇帝病体难愈,必然是要由联来出面的,唔,”宋国来使是鸿驴寺卿杨浩,你是联的六宫尚官,而且也是汉人,精通汉学。职位也相趁,就由你来接待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