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中传来一声鹰啸,一只苍鹰穿云而出,在天空盘旋一周,认出了杨浩车顶特定的标准,忽然敛翼投射下来。车轮辘辘,大队人马仍在鱼贯而行,杨浩取下系在鹰足上的竹筒,拔下塞子,从里边倒出一卷纸条,展开来仔细看了一遍,顺手取过一块炭条,在纸条上回复了几个字,重又塞入竹筒,系在鹰足上,振臂一挥,那鹰便展翅飞去。
杨浩这才扭头对车畔策马而行的木恩道:“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斜轸已然出兵,大军将在两天后赶到银州城下。”
木恩大喜,欣然道:“他们出兵了?不知耶律斜轸此番统兵多少?”……杨浩道:“耶律斜输率迭刺六院部精兵五万,另有两万辅兵押运着各种攻城器械尾随其后。”
“迭利六院部啊
木恩抚摸着虬须,微笑道:“契丹兵马由宫帐军、大领部族军、部族军、五京乡丁和属国军几部分组成,其中最精锐的就是宫帐军,而宫帐军中又以迭刺五院部、迭刺六院部最为精锐,如今迭刺五院部兵马正在拱卫上京,萧娘娘派出了南院诸军中最精锐的迭刺六院部,果然如节帅所料,契丹萧娘娘是不肯予庆王喘息之机,让他有机会坐大的,这根眼中刺,她是迫不及待地要拔了去。”
杨浩微微一笑,道:“我们现在可以加快行程了,传令三军,加快度,争取两日后与耶律斜轮于银州城下汇合。”
“遵命!”木恩抱拳称喏一声,网欲传下令去,天空中一声尖啸,忽有一枝鸣镝射来,带着凄厉的啸音破空而过,杨浩不由挺起身来,讶然道:“前方遇敌?”
三军立即停止前进,中军原地驻扎,施放障碍,摆布阵形,一路军自后杀出探向左翼,另一路军探向右翼,呈鹤翼状与中军相互呼应,这是攻守兼备的一种阵形,后面运送粮草和攻城器械的车队则以车辆器物为障碍,开始布设半圆阵,与之呼应。整个队伍迅从行军状态转变为战斗状态。
不一会儿,前方一骑飞至,到了杨浩车前勒缰停住,在马上抱拳大呼道:“报,节帅,前方突有大队人马杀至,打的是银州旗号。”
杨浩问道:“有多少人马?距此还有多远?”
那探马道:“至少不下两万人,距此还有二十里路。
杨浩摆手道:“再探!”
那探子上马离去,杨浩眉头一挑,说道:“这个庆王,我还真是觑了他,重兵压境,他竟还敢主动出击,派出一半的兵马来阻截我。”
这时柯镇恶和木魁等几员大将都策骑围拢了来,木恩急道:“敌骑两万,兵力一倍于我,我军又有这许多辐重拖累,恐难力敌,节帅”
柯镇恶道:“此处西去十五里。有一处山坳,我等何不移转大军,背山固守,敌军突袭,当不致久耽。”
木魁则道:“我等多是步卒,又有大批车马,度缓慢,恐怕不等赶到山口,就被敌军追上了,节帅。不如给我一支人马,我去前边拼死堵住他们,节帅再护辐重寻地利处扎营。”
“冷静,一定要冷静。”
这是杨浩第一次率领军队同善骑战的正规军队作战,心中不无忐忑。他强自镇定下来,仔细思量一番,坦率而言,他现在的指挥调度只能说是中规中矩,他并不是一个经验丰安的战将,以前从史料中知道的杂七杂八的一些古代战术特点不足为恃,更不可能让他成为军神,后代学者能知道的东西,当时与敌人浴血奋战的军人们真的不知道么?他们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能否破解是另一回事,临战经验、机变能力他可远远不够,这次出兵。他本来是抱着全攻对全守的态度。实未料到在这种情况下,庆王还有魄力主动出兵,他的兵有七成是新兵,装备精良、久经练,但毫无实战经验,这头一仗,一旦指挥失误或者落了下风,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这里,他努力保持着平静的心态,思索着兵书中的撤退要点。吩咐道:“好,木指挥领一支兵马前去拦截,柯团练护卫指重西撤。本帅领中军从中策应,交替撤退,不得慌张。”
“末将遵命!”两员大将各自领命。方欲策马驰去,杨浩一转头看到天上的太阳,心中忽地一动。急忙挥手道:“且慢!”
众将都向杨浩望来,杨浩用步鞘击打着车辕,沉吟良久,徐徐说道:“银州守军此时方出动袭击。是因为我们离银州已经近了,横山诸羌、草原诸部落多听我芦州号令,所以他们不敢远离根基来攻击我们。”
众将不知杨浩此言何意,俱都面面相觑,杨浩又道:“银州出动一半的精兵,下了偌大的本钱,目的不外乎是想击溃我们,避免两面受敌。至不济也要重挫我军锐气。毁掉我们的辐重。可是,契丹大军正在迫近,数万大军行进,银州方面不会探听不到消息,他们如今派出一半的人马,银州城中必然空虚,相对来说,当然是根基重要,所以庆王这支人马必须得在契丹兵马赶到之前返回银州守城,现在已经是午后了。他们只有一击的机会,只是一击的话,他们的优势未必挥的出来。我们或有一战之力。”
柯镇恶道:“节帅,他们快马赶回的话,从明早开始返程就来得及。就算我们撑过了这个下午,如果夜战,我们护着辐重移动不便那就更加吃亏,为稳妥起见,节帅还是该率转重车马先寻地利处占据,才好自守。”
这时又一骑快马飞奔而至,高声禀报道:“节帅,敌骑已至十八里件。”
杨浩问道:“他们可曾加快度?”
那探马道:“敌骑仍是缓缓而行,不过他们应该已经掌握了我军所在。阵形渐有冲阵变化。”
杨浩听了愈坚信自己的判断,说道:“他们不会晚上进攻的,柯团练,这可不是率领几十个猎户,夜间偷偷上山挖陷坑、设绊索那么简单。夜间做战,唯凭乐器指挥,就算练有素的军队,夜战也容易溃散。何况敌人皆是骑兵,来去迅。主将指挥调度更不方便,这一战,我们输了,他们还有耶律斜轮这个强敌,他们若输了,只凭两万人守银州就要吃力的多,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他霍地站起身来,大声道:“传令,三军结阵自守,原地待敌!”
众将轰喏一声,各自赶回本阵。待到阵形刚网铺就,大地就开始震颤起来,银州骑兵已展开攻击阵形,度越来越快,向结阵自守的杨浩所部俯压过来,一时尘土漫天,骑兵们像决堤的洪水般涌来,伴随着响彻云宵的呐叫声,当真是惊心动魄。
”
望着那密集的冲击队形,一身普通挂尉打扮的折子渝蹙着眉头道:“这个,时候,庆王竟敢出动一半人马抢先攻击,实在走出人意料。杨浩所携多是步牟,就算他以骑兵为主。有这么多的辐重需要照料,也难以避敌锋芒,挥游骑优势,唯有以硬碰硬。敌军倍数于他,这一战又是芦州成军以来第一场战,如果吃了大亏,军心士气再难收拾了。”
在她身旁,一个校尉打扮的年轻人。赫然正是折惟正,他却赞赏地道:“正因有这许多辐重拖累,所部又多是步车,如果杨太尉真的留一部人马阻敌,大队人马避向险隘,那就太冒险了,敌骑缓辔而来,固然是为了节省马力,恐怕更大的目的是为了恫吓杨太尉的人马,杨太尉若真想带着大批插得避敌锋锐,阵脚自乱。那时银州兵马疾驰而来,先吞掉他派去阻截的军队,亦或使一军与之缠斗,主力绕行直逼后军,那时尾不得兼顾,便是十分的凶险了。
杨太尉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新军,新军有利有弊,利者,初生牛犊,锐气十足,弊者,不曾吃过败仗。一旦失败,兵败如山倒,只凭他那身经百战的三千精锐,到时是挥不了作用的。如今杨太尉结阵拒敌,便可扬己所长、避己所短,若论战力,芦州人马不会弱于银州铁骑,若论装备,芦州人马更是强了不止一筹半筹。芦州兵马那可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啊,还怕撑不过这半天的功夫去么。须知,杨太尉的软肋是大批辐重,而银州兵马的软肋却是只有小半天的作战时间,无论是胜是败,他们都必须离去,恋战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