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明章反而乐观:“就是这张脸才有可信度,如果姚女士相信了,我们争取再跟她交涉一件事。”
沈若臻说:“以后由我打理父亲的墓?”
项明章笑着低声:“沈少爷聪明。”
沈若臻摇头,心中是无以复加的熨帖:“我只是猜到你会想我所想,在我们封建的旧社会,这不叫聪明,叫好命。”
汽车行驶了半个钟头,停在一座山下,那间寺庙年头久远,原本破败不堪,姚家捐钱修缮和扩建过,这些年香火越来越旺。
项明章从包里拿了自己的眼镜,本意是给沈若臻遮一遮,等沈若臻戴好,银丝细边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衬得双眼愈发黑白分明,不光举手投足,连眉梢眼波都流露着一股书卷气,更像是旧照片里的少爷了。
寺庙的四方院中站着一对母子,是从杭州赶来的姚徵和姚竟成。
那只木
箱交付后,姚徵心头不安,一定要亲眼见一见那位沈家后人,等项明章带着一名年轻人踏入寺庙,只消一眼,她震惊地捂住了嘴巴。
沈若臻亦觉诧异,他知道姚徵七十多岁,可毕竟是姚管家的小孙女,曾经听姚管家提起都是“小丫头如何如何”。
他主动道:“姚女士。”
姚徵仔细端详他:“你就是沈少爷的后人?”
沈若臻没有明确回答,顶着这样的脸已经胜过一切,他迂回地说:“谢谢你一直保存那些旧物。”
姚徵还有许多想问,沈若臻望向西边供奉牌位的佛堂,说:“抱歉,我想先去看看姚先生。”
项明章留在院子里,他准备好了说辞,虽然有点避重就轻,但也足够应对了。
沈若臻进了西边佛堂,纪念已故法师的庄重地,他不敢四处看,垂眸跟着僧人的指引走到一处牌位前。
抬眸看见法号“忘求”,沈若臻顷刻间全都懂了。
姚企安是在惦念他,回到宁波的后半生,到暮年将死都在惦念他的下落。
佛门不可高声,沈若臻咬紧了牙关,绷出一张镇定的面孔,耳边似乎听见姚企安在喊他“少爷”。
双手掐着一截香火,沈若臻道:“姚管家,我没能信守承诺,来迟了。”
腮边水珠落地,他恍然地说:“我大难不死,一定是因为你的保佑。”
沈若臻向寺中住持借了笔墨和经书,然后在佛堂外的长廊上铺开一道白宣,他跪坐蒲团,要为已故的忘求法师抄写一卷经文。
项明章终于见到沈若臻写正经小楷,修长手指握着一根纤细狼毫,下笔成字,秀,正,若游云惊龙。
写完,沈若臻将经文折叠,投入大殿前的化宝炉。
火苗彤彤,白纸燃烧成灰。
他双手合十,在心中叫的是“姚管家”,然后悄声昵语,说:“德善无涯,清商薄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