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家是太子的臂膀,先杀太子,再做局嫁祸给陶家,一石二鸟,还是借东陵之手,连查都无从查起;而陶家想要洗清嫌疑,陶煜焯就必须亲自护送受伤的太子回京;而陶煜焯一回京,当即就在金殿上被围杀,陶家满门都未幸免……
环环相扣,好厉害,也好阴狠的手段。
温印微微拢眉。
老夫人眸间生了氤氲,“这其中还有一事,祖母要说与你听,阿茵,同你哥哥有关。”
温印攥紧掌心。
“天家知晓你哥哥稳妥,这次出征,天家让你哥哥私下跟随太子护卫。此事机密,府中只有你爹与我知晓。这次在边关遭遇东陵伏击,最后是你哥哥将太子从尸山火海中背出来,太子才残余了半口气。但你哥哥身中数箭,自己没能逃出来。直至几日前,才有这么一捧骨灰送回京中,侯府上下才都披麻戴孝。这是不是你哥哥的骨灰,我不知道,但这是李坦送来的,府中的丧事就要办。无论这是不是你哥哥,他都死在环洲了,但他做了应当做的事,站得直,也死得壮烈!原本太子应当死在边关的,是因为你哥,太子才留了半条性命。太子剩的这半口气,是你哥哥拿命换来的。”
“祖母。”温印喉间哽咽。
老夫人忍着泪光,“阿茵,你继续听祖母说。照说陶家一门被灭,天家又被架空,李裕一个废太子根本保不住性命,但你仔细想想,御史台的霍老大人在金殿上的一撞,血溅当场,保的真是天家的皇位吗?”
温印眸间诧异,“御史台撞得是太子的后路,太子的活路……”
老夫人欣慰颔首,“陶煜焯是太子的亲舅舅,陶家都没了,太子怎么能不受牵连?边关这一场仗惨烈,太子在病榻上濒死是事实,所以即便陶家扣上了通敌叛国的帽子,太子也能划清关系。李坦很聪明,御史台这么一撞,他知晓若要深查下去,对他没有益处,眼下杀李裕的代价太大,所以他才会借天子的名义废太子,李裕也因此保住了性命。御史台霍老大人也好,赵国公也好,还有朝中旁的官员也好,他们都在博弈,李坦也在。他外祖父同你祖父交好,他也曾找你爹求过亲,被你爹婉拒,但他还是想拉拢永安侯府,因为他很清楚,他的储君之位越是来路不正,要善后的事就越多。同样道理,他就要清算旧账,也要秋后清算,所以这次谋事,你爹不知情,他却还留你爹在宫中,你知道为什么?”
温印应道,“因为李坦如何倒行逆施,也要投鼠忌器。永安侯府在,娄家(温印母亲娘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还想拉拢永安侯府稳定朝中局势。但哥哥将太子从鬼门关背了出来,这件事才真正触怒了李坦,所以李坦以天家的名义赐婚,让我同李裕成亲,除了羞辱爹和侯府外,他还在试探爹的反应,他也忌惮爹,所以他要试探看看,是不是真到了要同永安侯府鱼死网破的一步……”
老夫人目露赞许,“不错,所以阿茵,你要比旁人都更清楚,侯府还在,你和太子才都安全;侯府要在,你爹就要安全;而你爹眼下还在宫中,要安全,就避不开这门亲事顺利进行。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的侯府就在危墙下。你哥哥不在了,瑞哥儿还年幼,撑不起侯府,就算真要鱼死网破,也不是眼下这一日。霍老大人是你爹的恩师,你再想想,当日为什么霍老大人一定要撞死在金殿上?”
温印眸间氤氲,“他是告诉爹,务必忍辱保全太子,不要做无谓牺牲,也是将太子托付给爹,哪怕只有一线生机,霍老大人撞得也是这一线生机……”
老夫人颔首,“祸福相依,如果太子不是因为病重,只剩了半口气在,李坦兴许不会放过他,但太子病重,霍老大人这么一撞,李坦不想再节外生枝,这是转机;但太子是不是真到了绝路上,没人清楚。但祖母听你爹说过,霍老大人去东宫看过病榻上的太子,既然霍老大人这么做,那便是还有一线生机。所以你爹没有同李坦鱼死网破,就是要让李坦看到他在犹豫是不是要舍弃太子。也只有你爹认了这门婚事,李坦才会安心永安侯府,安心病榻上的废太子。他的储君之位本就不正,只有让李坦觉得自己手中的筹码多了,反倒是太子活着可以让他做宽厚明君的时候,朝中才有转机。”
温印点头,“阿茵知晓了。”
到此时,老夫人眼中才见泪花,“阿茵,别处不比府中,祖母和你爹未必能时时顾及到你。周遭也会到处是耳目,切记处处谨言慎行,三思后行。”
老夫人言罢,又伸手撩起衣袖,将自己手中那枚翡翠玉镯缓缓取下,代在她手腕上,“出嫁时,保平安,求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