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长卿恨不得堵上黑三的嘴,奈何对方比他高比他壮,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所以林长卿只能干瞪眼。
“……林先生,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啊,六年前要不是老黑我帮你拿了两筒子大洋给你老娘媳妇,她们早就饿死了。难不成你是恨她们没饿死坏了你的好事,所以恨上老黑了。没这样的道理,当年我都没向许家告发你早就恢复了记忆故意装傻骗他们,让你多过了几年好日子……”
“你血口喷人。”顶着形形色色的目光,尤其是来自于家人的,林长卿色厉内荏地反驳。
黑三笑了一声,扭头看阮秋娘:“六年前的秋天你家里是不是突然多了两筒子大洋?”
阮秋娘只觉得天旋地转,六年前?六年前家里的确白捡了两筒子大洋,婆婆还说是祖宗保佑。
“没有的事。”林老太咬着牙否认,别管她这会儿心里头有多失望,依然坚定地要维护儿子的颜面。
黑三就嘿嘿笑:“老太太你敢对天发誓没有吗,要是你撒谎,你儿子孙子就会暴毙街头,你们林家断子绝孙——”
“你闭嘴!”林老太受不住这样的诅咒,怕得整个身子都在打晃。
黑三摊了摊手:“看吧,不敢发誓了吧。”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渐渐大起来,还伴随着指指点点。
林老太和林长卿母子俩脸色红红白白一片。
浑身无力的阮秋娘靠在墙上,眼泪滚了下来,之前种种她都可以给林长卿找借口,可这一次,她找不到合理的借口骗自己了。林长卿早就恢复记忆,可他没有回家,哪怕是悄悄地捎个信告诉她们他还活着都没有。什么怕许家报复所以忍辱负重,都是骗人,他就是打心眼里想选许望舒,毕竟许望舒年轻漂亮又有钱。后面之所以说那些好听的话骗她哄她,不过是因为林碧城当时有出息,其实那孩子说得一直都是真话,是她蠢不愿意相信。
阮秋娘从来没有这样清醒也没有这样绝望过,她直愣愣看着林长卿,没有声嘶力竭的哭闹质问,唯有眼泪不断流,整个人身上透出的悲哀浓烈到旁观者都看得不忍。
林长卿如坐针毡,别开眼不敢看阮秋娘,却又对上林墨北惊愕的双眼,更觉难堪,他终于受不了,扭头离开。
“长卿,长卿,你要去哪儿?”林老太大声呼唤,踉跄着追了几步,可她一个老妪哪里追得上,只能推了推呆若木鸡的林墨北,“北北快去追你爸爸,可别出事啊。”
林墨北没动弹,能出什么事,他还能羞愧自尽吗,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羞耻之心。这一刻,何止是阮秋娘不得不面对林长卿是个渣的事实,就是林墨北也被逼着看清楚他亲爸的真面目。
眼见着林墨北没动弹,林老太悲从中来,这是父子离心了,再看失了魂一般的阮秋娘,夫妻也离心了。林老太悲不自胜,这可如何是好,一个不好,家就要散了,长卿那个混账东西啊,怎么能那么混账!
是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混账的人,这种人就不应该存在,活着简直是浪费空气。
想找个地方躲羞的林长卿被人敲了闷棍,等他醒来发现天已经黑了,而他被绑着手脚堵着嘴躺在冷冰冰的地面上,不远之处就是黄浦江。
林长卿瞳孔一缩,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连牙齿都忍不住打颤:“呜呜……呜呜……”
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无动于衷。
冷汗一刻不停的往下冒,顷刻间打湿了林长卿的衣服,他绞尽脑汁在想自己得罪了谁。
林碧城?自己刚刚敲诈了她。
许墨西?自己发现了她的秘密,难道是她背后的人要灭口,那是许望舒还是善水?
突然,林长卿瞥见那几个彪形大汉动了,侧过身,低了头,无论是语气还是动作都极为恭敬:“善水姐。”
如今善水也是当了大姐的人呢,打出来的地位,清帮上上下下那是相当的心服口服。
林长卿如遭雷击,居然是她!这绝对是最坏的结果,他毫不怀疑,她是那几个女人中最心狠手辣的一个,换做其他人他也许还可以求饶,但是善水绝对不可能心软,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的。
善水挑了挑眉,打量满眼绝望的林长卿:“表姐有个愿望,希望你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
林长卿抖如糠筛,什么意思,回哪儿去,会常州老家去,许望舒会有这么好心?那么是……林长卿惊恐看向江面,一瞬间连呼吸都停住了。
善水看向暗潮涌动的黄浦江,慢悠悠道:“十九年前,她从这里救了你,那你就回这里吧,能不能再死里逃生一回,端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呜呜呜”惊骇欲绝的林长卿剧烈挣扎,像条虫子一样扭动,试图离江水越远越好,恐惧的眼泪爬满了他的脸,连便溺了都不自知。
林长卿开始用力地向善水磕头求饶:“呜呜呜……呜呜……”
他不想死,他连四十岁都还没到,他还有半辈子没过完,他怎么能死!
看着涕泗横流的林长卿,善水微微一笑:“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