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持谨抿了口水，掀起眼皮看她，“谁跟你说的我不吃辣？”

盛云渺没敢吱声。

这是她观察出来的。

她跟温持谨在家里吃过几顿饭，她有注意过，他不吃辣这件事。

看她不说话，温持谨也没多解释。

“不是不吃。”他说，“可以吃。”

只是不喜欢而已。

盛云渺哦了声，提着笔看他，“那我选了？”

温持谨颔首，顺势把一侧的温水往她那边推了推。

这个点，过了晚饭高峰期。

很快，盛云渺点的菜便送了上来。

闻着熟悉的菜香味，她肚子开始叫，她有了胃口。

“吃吧。”温持谨看她一眼。

盛云渺点头，也没注意到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儿奇怪。

盛云渺是喜欢吃辣的。

南城的人普遍辣口。

刚来北城的时候，她还很不适应这儿的吃食。她觉得这儿，很美食荒漠。

吃了两口，盛云渺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这家私房菜馆的味道，有她在南城吃的感觉，味道也是对得上的。

盛云渺吃着吃着，一不小心吃多了。

等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吃了一碗米饭了。她下意识去看温持谨，他正慢条斯理的在吃饭，面前的菜和饭，只减少了那么一丁点。

“……”

尴尬。

察觉到盛云渺视线，温持谨撩起眼皮看她，“吃饱了？”

“……我……”盛云渺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说，“我胃口好像有点大。”

听到这话，温持谨眼眸里闪过一丝笑。

他敛眸看了眼，说道：“你还在长身体。”

盛云渺一呆，“成年了还会长身体的吗？”

温持谨给她夹她喜欢吃的椒盐排骨，缓声：“会。”

盛云渺半信半疑，默默地又啃了块排骨。

温持谨低语，“再吃点，不吃浪费。”

盛云渺看着这一桌子食物，想了想也是。

她总不能让温持谨打包回去吧。

温持谨看着，就不像会愿意热饭菜的人。

又吃了一会，盛云渺这会不仅是饱，还撑住了。

她放下筷子。

温持谨瞥她，“吃饱了？”

盛云渺点头。

温持谨勾唇，偏头看向她，“送你回学校？”

“……”

盛云渺下意识抬眼，对上他深邃的眼瞳。

包厢里的灯光是暖色调，让人一进来就觉得温暖。至少，盛云渺是这样感觉的。

两人此刻的距离也有些近。

盛云渺能清楚的看到，温持谨神情的变化，也能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

无形中，她在温持谨面前已经暴露了许多。

安静半晌。

盛云渺摇了摇头，“不想回学校。”

温持谨微怔，有些意外她会这么诚实的回答自己。

他盯着她，嗓音微沉，“想去哪？”

盛云渺：“不知道。”

她感觉北城这儿，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闻声，温持谨看她，“走吧。”

盛云渺：“去哪？”

温持谨：“不知道。”

“？”

盛云渺不可置信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持谨跟她说不知道？

这样的话，怎么一点都不像是温持谨会说的。

话虽如此，盛云渺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温持谨从私房菜馆离开了。

上了车，她听到温持谨跟司机报了个地址。

盛云渺没太听清。

她想问，却又不敢问。

两人安静的坐在后座，谁也不跟谁交流。

就在盛云渺想说话的时候，温持谨接了个电话。

他电话挂断时，车子驶进了小区的停车场。

温持谨偏头看向她，“怕吗？”

“……不怕。”盛云渺虽不懂他为什么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温持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人看似漠然冷酷，但他不会伤害她。

听到这话，温持谨勾了勾唇，“下车。”

盛云渺跟着他下车，进到电梯。

进去后，她才问：“这是你平时住的地方吗？”

温持谨挑了下眉，“还挺聪明。”

盛云渺无言，她本来就不笨好吗。

这儿离温氏集团这么近，她用脚指头猜也知道，这是温持谨日常住的地方。

看她不服气的小表情，温持谨轻笑了声：“不错。”

盛云渺不解，“什么？”

温持谨抬手，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有点精神气了。”

“……”

盛云渺怔了怔，直到跟着他进了屋，她才问：“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温持谨在门口鞋柜找了找，没找到女士拖鞋。

他拧眉，拎出一双男士拖鞋看她，“先穿着，我让人送新的过来。”

盛云渺：“谢谢。”

看她换了鞋，温持谨才问：“我知道什么？”

盛云渺对上他眉眼，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没什么。”

看她不愿意说，温持谨也没多问。

他把手机递给盛云渺，淡声：“这是我助理，需要什么跟她说就行。”话落，他补充，“女助理。”

盛云渺接过他给过来的手机。

“我——”

她刚开口，温持谨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温持谨：“这儿有客房，你今晚睡这。”他看她，“介意吗？”

盛云渺眼睫轻颤，“不介意。”

她怎么会介意。

温持谨解释，“司机跟我跑了一天，老宅有点儿远，明天你想回去我再让他送你回去。”

盛云渺深呼吸了下，轻声说好。

拨通助理电话，盛云渺跟温持谨助理提了下自己需要的东西。

不多。

她就在这住一晚。

挂断后，她把手机还给温持谨。

温持谨看她一眼，“待会助理过来你跟她沟通。”他指了指，“我到书房还有事。”

“……好。”

半小时后，温持谨的女助理来了。

是位长得很漂亮的姐姐。

盛云渺还是头一回知道，温持谨还有女助理。

助理姐姐看向她，笑容灿烂，“你就是温总的妹妹吧？”

盛云渺迟疑着点头。

助理笑笑，“长得真漂亮。”她夸道，“这是你要的东西，我给买过来了。”

话落，她问：“温总说你是第一次过来这边，我跟你说一下浴室的洗漱吧。”

盛云渺点头，跟着她去了浴室。

看助理熟稔的样子，盛云渺下意识地问：“你常常做这样的事吗？”

女助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她失笑，摇头：“当然不是。”

她看盛云渺，“你是温总交代的。”

鬼使神差的，她看着面前的小女生补充了一句，“温总回国后，你应该是第一个来这儿的人。”

对上女助理眼睛，盛云渺陡然生出了种心虚感。

她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在追问男朋友往事一样。

意识到这点，她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女助理了然，“我知道。”

她看盛云渺，“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盛云渺摇了摇头，“没有了。”

女助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她看盛云渺，“早点休息。”

“谢谢。”

人走后，盛云渺盯着紧闭的书房门半晌，还是没敢去打扰温持谨。

她进了客房。

……

书房里，温持谨接到女助理电话。

“温总，您交代的我都跟盛小姐说了。”她淡声，“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温持谨缄默了会，抬手揉了揉眉心，“你们女生，会因为什么事不愿意回家也不愿意回学校？”

女助理一噎，想了想：“如果是我大学时候，那只有跟室友闹了矛盾才会这样。”

她道：“小女生情绪都比较敏感，跟同学吵架拌嘴了不愿意面对很正常。”

温持谨嗯声：“知道了，辛苦。”

女助理受宠若惊，“好的，您跟盛小姐早点休息。”

温持谨挂了电话。

他盯着桌上摊开的文件半晌，侧耳倾听外头的动静。

外头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没有。

温持谨思忖了会，本想给人打电话问问情况，但又觉得小女生的事，他插手并不太妥当。

更重要的一点是，他跟盛云渺这个关系，盛云渺不一定会喜欢他调查，甚至插手处理。

-

盛云渺洗完澡后，便躺在床上睡觉。

她是有点儿困的。

但脑海里不断的回播室友们说的那些话，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她们是那样子看自己的。

盛云渺越想越气。

翻来覆去好一会，她都没能睡着。

最后，她索性爬了起来。

打开房门时，客厅里没人。

盛云渺下意识看了眼另一边紧闭的房门，她不知道温持谨是睡觉了，还是在书房。

抱着这种不确定，盛云渺缓慢地往书房门口挪动。

刚走近，书房门被人从里来开了。

她一惊，呆若木鸡地看着温持谨。

温持谨垂眸，“睡不着？”

盛云渺迟疑着点头，“你还在忙？”

温持谨：“刚忙完。”

他看盛云渺，“为什么睡不着？”

“……在想事。”可能是深夜的缘故，也可能是这个时候的温持谨很温柔，盛云渺不自觉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什么事？”温持谨配合的低下头，目光柔和看她，“方便跟我说说吗？”

盛云渺看着他，有点儿纠结。

她其实不是个能藏事的人，更何况这事，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出来，她要憋屈很长一段时间。

“我说了，你会笑话我吗？”盛云渺没有和温持谨长久相处的经验，不是很确定地问。

温持谨：“不会。”

“哦。”

盛云渺抿了下唇，小声说：“我好像不怎么讨喜。”

温持谨一怔，“谁说的？”

“我自己。”盛云渺呼出一口气，“我好像，挺让人讨厌的。”

温持谨怔了怔，敛眸盯着她半晌，没搭腔。

盛云渺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抿着唇，自言自语说：“我今天跟室友吵架了，她们在背后说我。”

很多话，她没办法转述给温持谨，她只能这样发泄。

温持谨听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他缄默半晌，忽而开口，“你有句话说错了。”

盛云渺正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里，听到这话时不服气地看他，“哪句？”

温持谨看她红了的眼眶，冲动地想给她擦擦眼泪。

但他忍住了。

他看着盛云渺，“你讨人厌这句话。”

盛云渺一顿。

温持谨说：“我不讨厌你。”

很简单的几个字，却忽然的让盛云渺找回了些许自信。

她不敢相信地看着温持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温持谨看她，“不信？”

“不是。”盛云渺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不了解我，怎么就说——”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被温持谨打断了。

“是不够。”温持谨说，“但我知道。”

即便没有和盛云渺深入认识了解，但温持谨也确信，他不讨厌她。

闻言，盛云渺眼睫轻颤了颤。

她错愕地望着温持谨，忽然找不到语言功能。

少顷。

盛云渺轻语，“温持谨。”

她头一回喊他名字。

温持谨抬了下眼，“想说什么？”

盛云渺安静了会，说道：“其实我不太喜欢现在的自己。”

温持谨一怔，正要开口，盛云渺便说：“我以前明明不这样的。但我现在就是控制不住多愁善感。”

“那你以前什么样？”温持谨问，“方便跟我说说吗？”

这一晚，盛云渺像打开了话匣子，跟温持谨说了很多很多自己过去的事。

可能是温持谨那句，不讨厌她戳中了她，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不知不觉，她感觉自己和温持谨亲近了许多。

那日后。

温持谨在偶然一次去了她学校，还去了她宿舍楼下。

当时盛云渺正在宿舍吃东西，隔壁宿舍的同学过来敲门，惊喜地告诉她说，“渺渺，你哥哥在楼下，说打你电话你不接。让我们过来跟你说一声。”

宿舍里另外三位室友呆住。

盛云渺也有些意外，“我哥？”

“对啊。”隔壁宿舍同学说，“你哥长得好帅啊！”

她忍不住夸耀，“太帅了。”

那天，和盛云渺认识的同学都知道了，她有个长得很帅很帅的哥哥。

不仅帅，她还很有钱。

最开始温持谨出现在她学校，说是她哥哥，不少人还存疑。

因为情哥哥也算哥哥，谁知道他们撒没撒谎。

但就算是情哥哥，也值得让大家羡慕嫉妒。

盛云渺一直没忘记，她跟温持谨回家吃了饭的隔天回宿舍时，室友们看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

后来一次，是学校的校庆。

温持谨作为被邀请的人出席，和学院校长走在一起，顺便提及了下她的存在。他当着她同学和老师的面告诉大家，她是他温持谨的妹妹，她有人护着。

-

后来的好几年，盛云渺和温持谨的关系都很好。

她有什么都会跟温持谨说，而温持谨，也习惯了听她抱怨吐槽。甚至习惯了，替她收拾烂摊子。

盛云渺追星，他帮忙买票，甚至买跨国机票送她过去。

盛云渺有喜欢的东西，他也会想尽办法送给她。

渐渐的，有些感情在发酵，变得不一样。盛云渺习惯性的跟温持谨撒娇，不知不觉，她那些隐藏起来的骄纵性格，全都曝露出来。

偶尔，她也会反省一下自己，这样做是不是不合适。

可看到温持谨，她就有些忍不住。

这天，盛云渺被覃女士喊回温家吃饭。

她到家，下意识问：“妈，你不是说我哥回来吃饭吗？”

覃女士看她一眼，“你哥不回来你就不回来？”

盛云渺一僵。

她觉得覃女士这话，有点试探的感觉。

“不是。”她下意识否认，“我哪有这样说啊。”

她眼神飘忽，挪开眼看向别处，“我就是随便问问，因为你说我哥今天也回来吃饭，他是不是因为什么事耽误了？”

“没有呢。”覃女士道：“你哥跟你温叔叔去林家了。”

盛云渺一愣，“林家？”

覃女士点头，“你林琪姐姐回来了，你哥去他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