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在长安的府第依然在,平时由一个管家看管,时常打扫,以备主人来京时使用,在李月从金陵动身之前,这里便得到了消息,早早就已准备妥当。
述职问辩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方才结束,经过几轮讨价还价,朝廷和李月最后方把年贡之粮定在四十万至五十万斛之间,条件是朝廷不再干预李月的土地改革,同时将夷州划给了江南东道。
李月谢绝了李豫邀他在宫内就寝,独自从宫中走了出来,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满天的星星如颗颗明珠悬空,时而一颗流星划过长夜,没入东方。李月在二百随从的护卫下沿着皇城大街慢慢的走着,他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落棋,韩滉和萧隐临行之前告诉他,限田令事关重大,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方可实行,现在总算用五十万斛的年贡换得了朝廷的许可,可真的要实行限田令又该从何入手呢?李月的心里不禁充满了疑虑和莫名的担忧,他的限田令其实并没有对朝廷尽言,一旦实施,必然会引起朝野的强烈震动,会远远超过去年的上元之夜。
就在他在马上思量的时候,突然迎面急速来了一队车仗,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路人纷纷向两旁躲闪,略迟一分就会被马撞翻,李月看得十分诧异,便向陪同自己的太常博士柳伉问道:“前面是何人?在皇城内也敢如此嚣张?”
柳伉看了一眼,摇摇头低声说道:“那是鱼大人的公子鱼令徽的车队,素来如此,连太子也要让他三分,殿下暂停一下吧!”
“鱼朝恩!”李月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名温良恭谦、素有雅名的宦官形象,没想到他的养子,一个小小的内给使竟会如此嚣张。
“殿下有所不知,鱼大人现在的品级和殿下相同,为我朝中之最,又掌管十万神策军,年初受旨重整内侍省,设立了许多机构,与朝廷匹配,如宣徽使、学士使、内弓箭库使、内庄宅使等,另外我大唐的许多要害部门,如市舶使、榷酒使、盐铁使都被其手下宦官控制,我们一般朝臣皆称之为北司,鱼大人圣眷正隆,他的儿子走路横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李月闻言暗叹,大哥因出身不正,较玄、肃二帝更加宠信宦官,他自己明明也知道宦官之祸,否则前年也不会派司马强暗杀李辅国、后来又贬庶了程振元,为何就不知道吸取教训呢?正想着,鱼令徽的车队便从李月身边经过,身着紫袍的鱼令徽见有车队在旁,便探头往车窗外问道:
“不知是哪位大人车仗?”
“这是吴王殿下的车队。”柳伉接口替李月答道。
鱼令徽一怔,随即淡淡地说道:“哦!原来是一名外吏,我们走!” 随即催车队扬长而去。
李月见他无礼,却没有动怒,只冷冷一笑了之,柳伉看在眼中心里不解,后来他问道:“殿下适才为何冷笑?”
“你可见过五品小官着二品的宰相朝服,鱼朝恩如此跋扈,取祸之日不远了。”果然李豫便是因此事开始了种下了对鱼朝恩不满的种子,最后终于将其除去。
第二天一早,李月刚起,下人便递上一张拜帖:国子监祭酒鱼朝恩上承吴王殿下。
原来鱼令徽因去年上元夜之事一直深恨李月,故轻慢于他,待他看见李月的冷笑后,越想心中越是惧怕,回家后,便将此事向其父汇报,鱼朝恩当即大骂其一顿,一早便来向李月赔罪。李月见帖微微一怔,他听柳伉说其子冲撞了太子都不加理会,今天怎会来向自己赔罪,其中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李月将鱼朝恩请进书房,命下人上了好茶。鱼朝恩遂对李月说道:“犬子昨夜无礼,已被我重责,今日无法起床,故只有朝恩一人来向殿下赔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