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便于对抗金陵府,鱼朝恩便给其子鱼令徽谋了山南西道盐铁转运使一职,但其一年中倒有大半年在常州坐镇,指挥‘承运行’的运作。
这天他从金陵府的内线接到消息,李月开始在各地布兵,鱼令徽立刻意识到金陵府将有大的动作,极可能是针对他们在江南的田产。鱼令徽立刻通知各地豪强地主及京中的权贵,准备组织壮丁再次与官府对抗,鱼令徽知道这次的情况已经和以前不同,为最大减小损失,他决心孤注一掷,用一次血腥的屠杀来警告金陵的李月,再和父亲商量后,最后决定地点就选在苏州长洲县,那里一方面是外来移民集中的地方,同时那里也有济王李环受封或霸占的近五千顷土地,鱼令徽却得到了其父一个更深远的考虑,那便是‘承运行’所带了的商利已远远超出了当初的意料,本来只是做掩护的商行却变成了一个赚大钱的工具,令各投资者们都开始有了贰心,济王李环是第三大股东,共投钱二十万贯,高额利润让他动摇了与金陵府对抗的初衷,他现在是最积极主张放弃田产换取税收优惠的推动者,在他的带动下,太常卿前驸马都尉姜庆初、兵部侍郎李涵都决定放弃田产,转而经商,大不了用赎买的钱再在别处买点田来补偿罢了,实在不必和李月对抗而自蒙损失。
鱼朝恩眼看联盟要解散,心中不由大恨,他利用江南的限田令组成了这个联盟,更主要是在为其政治上的考虑,否则他那江南的一点土地何必这样大费干戈。自从鱼令徽的‘紫袍事件’后,鱼朝恩明显感觉到了当今皇帝李豫对自己的不满,只是忌讳他手握禁军大权,不敢轻举妄动,在宦海沉浮多年鱼朝恩开始意识到了李豫对自己的威胁,为了保住长久利益,唯一的办法便是废李豫、立新帝,当年他准备造成李豫与李系两败俱伤,再立钱昭仪之子定王李侗为帝,但却被李月的杀出坏了计划。鱼朝恩并没有放弃,为这个目标他已准备多年,朝中已经逐渐形成了一股反对李豫的势力,主要就以宗室为主,当年李月以血腥镇压宗室的负面效果慢慢显示出来,鱼朝恩建立反李月联盟—‘承运行’的根本目的就是想拉住济王李环和信王李瑝这两个老资格的王爷,在最关键时为己所用,但鱼朝恩深知,李豫之心机和李月的军力都是令人恐惧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他决不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他派鱼令徽坐镇江南,就是要成为对付李月最重要的一环:在江南民间建立自己的武装,拖住李月的兵力。昨日鱼朝恩接到宫中密报:尚书左射仆蒋涣前日进宫与皇上商量李月裁军事宜。但到现在命江南裁军的旨意还没有下发,可见李豫心中有了想法,对付割据的军阀或许是一个考虑,但鱼朝恩认为江南李月军的存在,威胁最大的却是自己的神策军。又联想到前日李环的暧i态度,鱼朝恩思量再三,决定必须要有所动作了,想到这,他立刻吩咐下人道:“准备车驾,去成德王府!”
沉沉的夜幕笼罩着长安,三辆轻便的马车从永昌坊成德王府驶出,车中坐的正是鱼朝恩,刚才他已和成德王李武俊商定,由李武俊派人在长洲县制造血案,嫁祸给李环,使李环无路可走,最后只能和自己合作。成德王李武俊送走了鱼朝恩后,立刻派心腹家丁火速赶往太仓的田庄,命在那里主事的三子李延组织壮丁准备行事。就在大街上恢复平静后,成德王府的院墙边突然闪过一条黑影,迅速向大明宫方向奔去,很快便消失在厚重的夜幕之中。
一个时辰后,大明宫延英殿的一间密室内,大唐皇朝的当今天子李豫正背着手听一名武官打扮的人的汇报:
“皇上,臣的一名手下刚刚向我报告,鱼朝恩在成德王府内和李武俊密谈两个时辰后离去。”
李豫猛的转过身来,阴森森地问道:“可知谈话的内容?”
“禀皇上,鱼朝恩和李武俊皆用水在案上写字交谈,正因为这样诡异,我的属下才觉得事情蹊跷,赶来向我汇报,我属下事后仔细查看他们留下的水迹,依稀可辨出太仓、洲几个字,刚才臣查过李武俊的资料,他在太仓有良田三千顷。”
李豫想了想,若有所悟,便笑着拍拍这个人的肩膀道:“朕知道了,辛苦你了,要好好奖励你的那个属下,这个情报十分重要。”
“是!为臣告退!”
那名武官悄悄退下,走在门口处时,火烛一闪,映出了这名武官的面容,这竟是一张极熟悉的脸,如果李月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竟然是铁剑观的风字辈第三高手、风云道长。
原来李豫在即位后没多久,就派人将终南山铁剑观的观主青阳真人召进宫来,热衷权势的青阳真人当即向李豫表示效忠,并派风云和几名高手做了李豫的贴身侍卫,李豫在上元血案后便秘密组织了一个特务组织—探密监,由改名为郑风云的风云道长负责,探密监和肃宗留下的察事厅子不同,察事厅子是负责监视百官言行,现由宦官刘清潭掌控,朝野皆知;而探密监则是负责监视宗室的平时言行,极为隐秘,直接向李豫负责,连太子也不知道,探密监一共约二百多人,或男或女都是武功高强之人,平时以种种身份掩护隐藏在各宗室的府内,定期向单线联系的上司汇报,若有特殊事情则必须立刻汇报,比如这次鱼朝恩和李武俊的密谈。
待郑风云走后,李豫不禁冷冷一笑,他早就知道鱼朝恩派其子筹建‘承运行’之事,也知道江南的暴动和‘承运行’有关,他由此也明白了鱼朝恩就是幕后反他的主要策划者之一,要不是忌惮鱼朝恩手握神策军,牵一发而动全身,李豫早就杀掉他了,岂能容他到现在。也正是忌惮鱼朝恩,李豫在表面上同意蒋涣要求江南裁军的奏折之同时,也同时下密旨给李月,让他暂时不要裁军,其意直接针对长安的神策军。
“传朕的旨意,召元载来见朕!”
李豫回到御书房后便立刻下旨召见了宰相元载。
十日后,金陵勤政院,一名大臣匆匆跨上台阶,径直走进了吴王办公府。
“殿下,有何时找我?”
正在布置收田计划的崔焕突然接到李月的紧急召见,匆匆赶过来。
“崔大人,派往太仓和长洲收田的人走了没有?”
“今上午刚走。”
“立刻派快马把他们叫回来!你先去安排,回头我告诉你原因。”
崔焕不知何意,他见李月说得郑重,便急忙去安排人叫回派往太仓和长洲收田的官员,然后又回来等待李月的答复,李月遂递给他一纸密函道:
“这是宰相元载刚刚派人送来的,崔大人看看吧!”
崔焕急忙打开,只见上面只写着寥寥数语:
“最近长洲、太仓将有事端发生,京中衰人恐不利于殿下,慎重!”
崔焕皱着眉思索了一下道:“元载这里所指的京中之衰人,我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鱼朝恩,他俩素来不和,元载就曾上书皇上说鱼朝恩衰而不竭,不堪大用,至于太仓、长洲应该是指李武俊和李环,他们俩是太仓、长洲的最大地主,而且李武俊和李环又同是‘承运行’的股东,而‘承运行’是鱼朝恩之子鱼令徽所控制,由此可以判断出元载所指的事端就应该发生在李武俊或李环的田庄,和鱼朝恩有关。哦!我明白了,哼!这个‘承运行’可真不简单啊!”
“崔大人说得不错,这是一场好戏,我正愁找不到人开刀,正好他就送上门了,不过问题不应是出在李环的身上,他上个月已经向我表示要交田,应该是太仓。”
“殿下,我倒还有一层更深的想法,这个元载和殿下素无瓜葛,这次突然来信,恐怕没那么简单,一定是皇上教授的,皇上的手段我早已领教,恐怕皇上也开始在忧心鱼朝恩了,这个天赐良机,我们决不能错过。”
李月亦冷冷一笑,自言自语的说道:
“鱼大人,这件事就让我们好好的较量一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