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曾经和钟浅锡共度过一年的时光。
他们一起去过很多地方。帆船俱乐部,鸡尾酒会,或是乡村集市。
他们也分享过亲密的呼吸,炽热的拥抱,和对索多玛共同的恐惧。
但无论上述哪一样,姚安觉得都远没有刚刚过去的五分钟,让她更贴近钟浅锡。
坚无不催的外表裂开,露出满是血和肉的、不堪的内里——钟浅锡第一次向另一个生命,袒露出他脆弱的心脏。
它也是活的,就藏在他的肋骨间。一下接着一下跳动,触手可及。
这是姚安从没有见过的景象。
巨大的冲击感击中了她。
姚安有那么一阵子没有开口,过了很久,才说:“让我看看你的手。”
钟浅锡顿了一下,意外地很听话,把胳膊隔着桌子向前伸。
衬衫袖口朝上卷过两下,坚实的小臂上露出来,上面还带着一点荆条留下的痕迹。红色印记虽然已经变淡,但尚未完全褪去。
刚刚对方在举起玻璃杯时,姚安就注意到钟浅锡手上有些异样。此刻真的确认过,她还是感到震惊。
“这也是你试过的办法?”
“是的,其中之一。”
早在路易斯安那的时候、早在更小的时候,钟浅锡就接受过类似的训诫。因为有人说,只要□□上足够疼痛,就能代替精神上的折磨,让日复一日的灼烧停止。
所以钟浅锡明知道没有用,仍然愿意再次去尝试。
他不想放弃任何一点可能性。
但很显然,这并没有奏效。他依旧痛苦、挣扎,无助地渴望一些东西。
回到酒店的休息室里。
姚安对着那副满是痕迹的胳膊,不自觉地陷入沉思。
这是苦肉计吗?
有可能。
但仔细想想,不至于。
钟浅锡犯不上为了骗她,搞这么一出大戏。商人最讲究投入产出比,他完全可以用其他手段达到目的,不需要为此承担身体上的拷打。
抛开这一点不谈,又有谁会把一个二十岁女孩、在分手时说过的气话当真呢?
就连姚安在审视过去的自己时,都认为那是不够成熟的,太过天真。她甚至已经不记得在离开前,自己和钟浅锡说过些什么。
可钟浅锡却把那些话全部记了下来,一字一句。足足五年,不断去尝试。
他也许是真的没有在骗人。
既然这样的话。
姚安低声问:“你想要我做些什么?”
答案很简单。
我希望你能够回来,回到我的身边。
钟浅锡甚至不需要说出这句话,眼神里的期待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
不管对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的原因是什么,这样的对视都太具有蛊惑性。
那双黑眼睛凝视着姚安,让姚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又走进了雾里,成了那个初到洛杉矶的少女。
说完全不动心,那是假的。
钟浅锡很有魅力,是她见过的最有吸引力的男人,这毋庸置疑。即便几年没见,有过太多不堪的过去,姚安也不能否认这一点。
而答应对方、留下来,就可以大大方方赖在床上睡到自然醒。不用再去为生计发愁,也不用再开早会,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可当“早会”这个不属于青春期的概念,在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
姚安像是被一道闪电劈醒了。
她再去看钟浅锡。
这次对方瞳仁里映出来的,不再是那个仓皇的、稚嫩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