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为了把你的邦妮找回去,对么?”隔了一会儿,她说。
钟浅锡不否认这一点。
于是姚安又说:“我承认,我们是有一些地方相像。但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不是邦妮。”
种族、收入、甚至是对世界的看法,都天差地别。
钟浅锡开口,眼光柔和:“我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去找其他人,非姚安不可?
“因为你很珍贵。”
类似的甜言蜜语,姚安早就已经不想再听。
既然如此,那就听一听实话吧——钟浅锡没有试图让姚安去硬生生地接受这份赞美,而是从一段过去开始讲起。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出生在一个小镇。那里交通不算便利,只有一条公路穿行。”
“生活实在太乏味,大人们吃过晚饭,就会坐在门廊上乘凉。小孩子们在道边玩耍,守着货车驶过,一辆、两辆、三辆。”
无数尘土伴着车轮飞起来,又落下去,组成不断变化的光影。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去猜下一辆路过的货车的颜色,是蓝的还是红的。”钟浅锡说,“为此打上一品脱啤酒的赌。”
“但我从来不会参加这样的游戏。”
不光是因为打赌会浪费念书的时间,更是因为属于钟浅锡的车迟早会来,会带他去那座西海岸旁、流光溢彩的城市。
单是想到这一点,苦闷的日子就变得不再那么难以忍受了。以至于钟浅锡曾经认为,这是所有饱含野心的年轻灵魂,共同的诉求,姚安也会如此。
可五年前,姚安却走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洛杉矶。
“于是在和你分开的日子里,我无数次思考同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能放弃那一切?”
这是二十出头的钟浅锡,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起初我不能理解。后来我走了一些地方,见了一些人,才渐渐开始明白。”
姚安确实和他有相似之处,可她并不是邦妮,因为她的内里不是空的,有她的坚持。
她比他更有勇气,无论是直面自己的弱点、尝试去弥补那些曾经的错误,还是放弃物质上的诱惑,不再任由自己无止境地坍塌下去。
这些勇气,是远比野心和欲望更闪闪发亮的东西。
所以钟浅锡欣赏姚安,脱离了单纯的肉|欲,脱离了年龄的界限。
这不是帆船俱乐部的一时敷衍,不是话筒前的一场政治演讲,或是为了狩猎而说的谎言。
他是真的认为,姚安很珍贵。
一番话讲下来,钟浅锡不再开口,洗手间里只有呼吸起伏。
姚安站在原地,没有出声。
咔嚓,咔嚓。
她的耳旁渐渐响起这样的细微破碎声,是建在沙地上的城墙生出一条狭长的纹路。
就像钟浅锡无法否认他对姚安的渴求,姚安也无法否认那些来自钟浅锡的吸引。
这是一种本能的、生物性的冲动。源于对方远超同龄人的体贴、丰富的阅历,和近乎完美的涵养。
在过去的五年里,姚安短暂地交往了一些男生,也有过一些甜蜜的时光。越是如此,她才越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另外一个钟浅锡了。
他和她从前见过的、以后将要见的人,全都不一样。
抗拒和依恋搅成一团,根本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