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足足等了一刻之后,还没见人来。
青梅自后面过来,问她:“马车内闷热,夫人要下来歇一歇吗,我看这旁边有个茶馆。”
聂蓉本就想喝一碗冰凉的杨梅汁,之前被严辞拒绝了,现在想着反正等着也是等着,还不如去喝一碗,现在是他耽搁时间,也怪不着她。于是便欣然点头,戴上帷帽下了车。
这茶馆倒算气派,偌大的茶室,茶客众多,二楼还有雅间,桌椅凳子都漆光湛亮,中间还有人在说书。她只是小坐一下,没去二楼,只在靠角落的地方坐下,要了碗杨梅汁。
等杨梅汁时,不由自主就看向台上的说书人。
那老先生似乎说的是个报仇雪恨的故事,只听他讲:“话说陈梦贤高中状元,前途自是无可限量,放榜之时,便有丞相府管家前来搭话,原来是丞相有意将府中千金许配,陈梦贤哪是那等负情薄义之人,当即拒绝——”
台下听众惧是惊叹,随后就听说书人继续道:“此时陈梦贤想,三日后便是琼林宴,得见圣颜,不如就趁此机会痛陈冤情,求圣上作主!于是当日陈梦贤便找到叶小姐丫鬟贞娘,如此交待一番,贞娘回到田府中,将陈梦贤谋划一一告知,叶小姐潸然泪下,心道得此良人,此生有幸!便于当夜,趁人不备,潜至那田成章书房,偷得其为官以来,贪赃枉法、草菅人命、欺男霸女之十数桩证据,由贞娘带出,交于陈梦贤……”
聂蓉听到这里,略微有些疑心,这似乎讲的是对有情人被恶官拆散,而有情郎最终高中状元,将恶官绳之于法,并与心上人破镜重圆的故事,可她总觉得怪怪的。
转而想到几人名字,突然就回过神来:陈梦贤,沈知仪,不只姓同韵,梦贤与知仪也是类似的意思,然后还有“聂”和“叶”,以及“严辞”和“田成章”,这分明就是影射他们几人!
只是严辞却平白多了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之类的罪名,到她觉察到这些时,说书人已经讲到了恶霸田成章被斩,陈梦贤欲娶叶小姐,而叶小姐惭愧自己并非完璧,要投河自尽,陈梦贤上前劝说阻拦……
此时杨梅汁送上来,她却无心再喝这些,起身离开茶馆。
严辞连一碗杨梅汁也不让她下来喝,应该是早就知道里面有可能在讲这故事吧……
她突然意识到,其实被人说长道短的不只有她,还有他。
她与旧情人私通款曲,以丫鬟传情,置丈夫于死地,而他则是个无恶不作的恶霸,人人得而诛之。
才上马车严辞就回来了,马车重新驶动,茶馆内传来一阵哄闹中,不知又讲到了什么情节。
聂蓉看他神色,一派平静肃穆,也不知是什么心情,想了想,开口道:“外面的传言侯爷别往心里去,那时侯府与我家议亲,被人知道了,还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异想天开呢,这才过了多久,他们就全忘了。”
严辞轻轻一笑,问她:“还是进去过了?”
聂蓉点头。
他问:“喝了杨梅汁没?”
聂蓉摇摇头:“没有,听他们那样说,就出来了。他们也不想想,若侯爷真是那样的恶霸,怎么会容得下他们在这儿影射,早就派官兵来把这茶馆封了!”
严辞又笑,回道:“我被人骂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没什么好在意的。给个身首异处的结局都算好的,还是老百姓淳朴,那些做官的,恨不能将我五马分尸,千刀万剐。”
“你在说什么!”聂蓉因他这话吓得白了脸,急得拉住他胳膊:“这种话不能乱说,就算你不信鬼神,也不要不敬,又不是小孩子,以后说话还是注意些!”
严辞似乎心情大好,拉住她的手,将她牵到了自己身旁,温声道:“母亲该多同你说说话,说了才知道你和她多像,说话一模一样,该喜欢你了。”
聂蓉转了个弯才想过来他这是在说她像老夫人,也就是说她像个絮叨谨慎的老妇人,不由怒瞪他一眼,将手从他手中抽出,又坐到了他对面。
他问:“这就生气了?”
聂蓉皱眉:“天热,挤在一起更热了。”
见她脸上写满心事,似乎受了刚才说书人的影响,严辞宽慰道:“听说城南那家茶馆不是这样讲的,讲的是县令家的贺小姐与名门公子庄赋订亲,结果庄家家道中落,庄公子沦落街头,找贺家求助,贺小姐之父嫌贫爱富,将庄公子赶出家门,并与之退婚。幸得贺小姐情深义重,将身上珠宝换作钱财交与庄公子,让他好好读书,最后庄公子果然高中状元。要不然,你再去听听这个?”
聂蓉听这连续高中状元的故事觉得好笑,又生气别人一下编排她和这个在一起,一下编排她和那个在一起,便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