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后,裴思禹保送失利的消息在学校不径自走,熠熠生辉的天之骄子,门门好,样样佳,澜中学生不免好奇是哪块短板导致他跟国外名校失之交臂。
但没人知道原因。
那天第二节晚自习快要打铃,班长请假,骆悦人作为语文课代表被通知去行知楼拿市三好生的奖状。
政教楼入冬后开始新建,其中几间办公室被临时安排在行知楼的三楼。
行知楼是整个澜中体量最大,也是平日里最空寂的一栋楼,骆悦人从高三的教学楼走过来,感觉这边的路灯都比其他地方冷。
一楼是常年闭锁的理科实验室,除了课程需要基本不开放,二楼是信息课的机房,晚自习时间,只有其中一间教室亮了灯,可能是高二即将会考,在补信息课。
走到二楼拐角,骆悦人闻到烟味。
初始,她还以为是哪个机房课的学生偷溜出来抽烟,走进灯区,看见那张转过头来温文清俊的面庞,骆悦人吓了一跳。
“裴思禹?”
对方比她淡定得多,神情里一片死灰般的麻木,手上甚至连个被人发现匆忙灭烟的动作都没有。
骆悦人一直很好奇,他这样端端如清风的人,是怎么跟梁空高祈成为朋友的,这一刻恍然,可能他们本来就是同类吧。
只是裴思禹藏得太好了。
起码,认识这么久,她从来没见过他抽烟。
可看他娴熟冷静的样子,完全不像第一次。
他掸了掸烟灰,情绪幽冷的眸子里终于泛出一点活气,问她怎么到这边来了。
骆悦人扬了扬手里几张橙色的单面纸:“我们班班长今天请假,我来拿班里的奖状。”
政教处的办公室没有人,但各班的奖状都摊在桌面上。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
他轻笑一声:“有什么用。”
送烟至唇边的动作戛然而止,大概还是不习惯在人前抽烟,有种自毁形象的不适,他在窗台上碾了碾,直到灰烬熄灭。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有时候,骆悦人第六感很准:“因为保送的事吗?”
骆悦人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应该就是了。
她想了想说:“梁空也要出国,对你们来说,一次保送失利而已,应该还有别的选择,不要太沮丧。”
裴思禹唇角露出一抹凄意笑弧,声音一瞬提上去很多:“我跟梁空可不一样,我可没有一个叫梁建河的好爸爸。”
那话里的嘲讽已经浓到叫人不适,骆悦人接不下去话。
他察觉到对面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态,抿了抿唇,声音开始往下走:“你有没有好奇过我跟梁空是怎么成为朋友的?梁空,高祈,包括索卡,你不会觉得我跟他们根本不像一类人吗?”
骆悦人能感觉到对方有种压抑着的、又不吐不快的倾诉欲,隔着三五步的距离,她点了一下头。
他笑出来:“因为我本来跟他们就不是一类人啊,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包括项曦,甚至俞晚梨,她家里两代人为梁家做事,她哥哥替梁知非管着梁家所有的娱乐产业,两代人,再不好的出身也养金贵了,可我不一样。”
“我初中才知道世界上原来有这么一群人,何止是出身在罗马,简直是祖籍罗马,跟这样的人沾亲带故都能飞黄腾达,对,我说我自己呢。”
“我也有一个哥哥,没什么大本事,长得可以,很会哄女人,娶了高祈的堂姐,准确来说应该是入赘,他们生了个孩子,跟着高家姓。”
骆悦轻声问:“小孩儿跟谁姓很重要吗?”
“当然。”他看着骆悦人说:“因为不止是这个小孩儿,我感觉我们全家都开始姓高了,这种仰人鼻息的日子,好像我得到的所有都是他们的施舍!现在他们要闹离婚,这些施舍又要收回去,我一直在讨好所有人,希望所有人满意,我到底得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