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桑树(9)

她放下草蟋蟀,捡起一片桑叶。

短短的手指合拢,折,折,折。

力道太大,桑叶撕裂成两半。

四个健壮汉子抬起轿子摇摇晃晃下山,蚕巫走在边上,隔着轻纱瞧她,满脸微笑。

东宫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被诱拐了,她又一次陷入沉思,花了几个呼吸得出结论,将撕成两半的桑叶塞进嘴里。

桑尾村的村庙前,篝火已经点燃。

四个健壮汉子将东宫轿停放在神龛前,蚕巫连忙去点庙里的油灯。

正是黄昏,所有油灯都点亮了,桑尾村的村庙从未在夜里这么亮堂过,就连神龛上泥塑的蛾母,都不再显得狰狞。

昏黄灯光在蛾母宽大的蛾翼上流动,照亮蛾翼上鲜红的眼睛。

头顶垂下的触角是白绒绒的羽毛形状,突出的黑色复眼是溪里挖出的剔透石头。石头打磨成虫瞳的形状,灯光一照就显出复杂的水流般花纹。

极其精细的泥塑像,足以证明乡民们对蛾母的爱戴。

一年又一年,天蚕乡永是祥和的天蚕乡。

三丫又带着小孩冲了回来,这些小孩用衣服兜着刚采下来,用棉布擦干净的新鲜桑叶,簇拥在神龛下,将一把把桑叶丢进轿子中。

一边丢,这些小孩一边唱:

“缫丝缫丝,东宫在南;

“纺丝纺丝,东宫在西;

“织丝织丝,东宫在北;

“染丝染丝,东宫往东;

“东宫往东飞,飞去见蛾母,带走蚕病一百年,带回新蚕献星天!”

根本听不懂的东宫:“?”

食物淹没,不知所措。

有些吓到的她手上不小心,扯坏了草蟋蟀。

东宫偷摸摸回头,寻找蚕巫。

蚕巫在和村长说话。

“……没想到轮到我桑尾村出了东宫,接下来几十年,蚕病桑病都不会来我们村了,哈哈。蚕巫,我已经选了十几个人,组好东宫出巡的队伍,都是力气大脚程快的好小伙儿,但感觉还是不够,毕竟要抬着东宫走遍整个天蚕乡的城村。你看看,要不要去桑头村喊几个年轻男人添上?”

“可以,再添上我。”蚕巫说。

村长吃惊地看她。

“蚕巫,不是我说,你这一大把年纪了,万一倒在半路上……”

“你管我。”蚕巫别他一眼。

老妇人又回头看小轿里的东宫,刚好看到东宫睁着懵懂无辜的眼睛,拿着松散开的草蟋蟀看她。

对视几个呼吸,东宫缩进了桑叶堆。

“哎?怎么坏掉了呢?”

蚕巫走回小轿前,拿起软折的野草,看一眼东宫,发现东宫没有抢回野草,才笑着重新编织。

重新复活的草蟋蟀回到东宫手里。

她惊奇地玩了一会儿,在歌谣里慢慢地闭上眼。

蚕巫低声诵念:

“蛾母千寿,蛾母万寿。保佑东宫健健康康,保佑东宫平安结茧。”

哎?可结茧是很耗力气的事哦,那我该睡觉了。

她握着草蟋蟀进入梦乡,而地球上,勒壹睁开了眼睛,往脸上一抹,摸到一手冰凉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