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
服侍萧偃的内侍们已经进来了,何常安站在最前面,笑容满面:“皇上昨夜睡得可好?今日要上朝,皇上可要多注意,奴才让御膳房准备了点心,少喝点茶水。”
萧偃怔了怔:“今天不是大朝之日吧?何大监您身子能顶得住上朝吗?”上朝他倒能坐着,只是不好频繁离开,因此只能少喝茶水,大臣们也都是如此的,否则就是君前失仪,但内侍们可几乎都是要站着伺候的,何常安刚挨了打,就这么能扛?
何常安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显然是真心受用萧偃的关心:“皇上放心,奴才啊这口气只要还在,怎么都得把皇上伺候好了。今儿是小朝会,专门议的就是立后和选秀的事,内阁大臣和宗室、勋贵们都在了,太后娘娘也会临朝议事。”
萧偃徐徐吐了一口气,在心里自嘲着和巫妖说话:“虽然知道自己却是是个傀儡,但是连内侍都知道今天朝议立后,我却只是去做个点缀,实在也太悲剧了——不过我又十分感谢他们看不起我,这样我才好私下动手脚。”
巫妖声音带了些笑意:“那么你的巴豆是要今天用吗?”他看到萧偃将那装着巴豆的香袋藏在袖子里了,一个被所有人看不起,严密监控下的小皇帝,的确没人会认为他会下毒。
萧偃道:“朕会找个好时机——但不是今天,只是不能留在房里以免被人发现。”
巫妖沉寂下去,萧偃有条不紊地吃了点心,用燕窝银耳羹润了润唇,然后在内侍们的服侍下换上了繁复的朝服,因着是小朝会,戴的是通天冠,全套着了以后,就连何常安都忍不住赞道:“皇上真是越来越有威仪了。”
萧偃面无表情,所有严格符合规矩的举止犹如尺子量过一般刻在了他的行为中,他一步一步上了步辇,在漆黑的黎明中等着内侍们送他去了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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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小朝会,因此朝议并不在大殿,而是在一旁的中极殿,萧偃下了步辇进入太和殿的侧殿时,看到了孙太后已在那里等着,她面容一如往常的慈爱平和:“皇上,哀家自会替你做主。”
萧偃恭顺道:“母后放心。”
孙太后伸出手牵着他慢慢通过内门走出去,内侍长长唱着:“皇太后驾到!皇上驾到!”
孙太后和萧偃进入,珠帘已架起,孙太后坐下,萧偃看着孙太后坐下,才从珠帘后走出,往龙椅上坐下,看着下面跪伏着行礼的大臣贵勋们,轻声道:“平身。”
内侍连忙传话:“平身!”
萧偃和从前一般面无表情坐着,仿佛神游天外,但其实正在数着下面的大臣,并且给巫妖介绍着。
“穿紫色那两位都是辅政相爷,季相爷是左相,叫季同贞,张相爷是右相,叫张辰英,季相年轻就是左相,主要是当时跟了个好老师,高宪成是他座师,十分有威望,现在都还时不时进宫给朕上课……其实朕真的挺感激高老大人,非常正统的忠君派,只是他的学生季同贞,想要的就更多了。”
“他们身后站的是六部长官和大理寺、京兆尹、御史台的主官,各衙门的主官都在这里了,都是朱红袍服,我们平时说满门朱紫就是大多是三品以上。”
“右边站班的是武将,嗯,武将来得不多,大将军左端文……这位左大将军可糊涂着呢,不过是混日子罢了,几位太尉和公侯勋贵们……安国公居然也来了,还有关内侯、东海侯……多少和皇室沾亲带故,看得出筛选过了,基本以承恩侯为首,其实如果端王不离京的话,这边应该是端王站着,他还是辅政亲王,是有座位的……”
内阁先禀了几件大事,第一件便是离京督修河道的端王的折子终于到了,先说了沿路视察督导河道的情况,亏空不少,一连参了好几位地方巡抚及布政使贪污挪用公款,又要求工部再拨银,又将此去民生拣了重要的禀了,瘟疫果然有,且离京畿一代不远,因此还需得重视,防止流民将瘟病带入京城。
内阁就端王的折子议个不休,颇有些争执不下,有的坚持挪用银两原系因公挪用,有的则提出恐为上司索贿,有的要求严惩,有的又提出准予赎银,毕竟整饬河工修整堤岸还需要钱,国库空虚,需得从哪里填上这亏空。
萧偃在心里和巫妖说笑:“其实都是各方的人在博弈,有的要保,有的要贬,也不知几人是真的为了黎民,到最后总能吵出个结果。”
巫妖问他:“如果是你怎么处置?”
萧偃长叹:“我也只能先让内阁议,最后御笔画圈,因为我毕竟也高坐明堂,不知真实情形,也只能信任这些层层禀报上来的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