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仑又道,“也看到了?”
赫连瑾很是实诚地点点头,“我可以当作没看见,也没听见。”
社仑冷冷笑了笑,也不见他如何动手,一柄软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手中,“我只相信死人。”他不再迟疑,宛如实质的凛冽杀气瞬间蓬发,压得赫连瑾喘不过气来。还未从这变故中回过神,初见时那个流云般皎洁的少年已经带着嗜血的光芒仗剑而上。
赫连瑾多时未逢敌手,胸中也被激起一股好胜之心。“铿锵”一声,她拔出随身佩剑,与社仑交战一处。
社仑的剑法与他澹然的气质迥然不合,招招阴狠凌厉,带着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凄厉凛冽。赫连瑾伤势还未痊愈,拼尽全力与他拼斗,竟也只是落得个不败的局面。
“铛”地一声巨响,赫连瑾连连后退三步,只觉虎口处一片震麻。还在失神,社仑已然凌空跃起,修长身形化作螺旋急速搅动周围的空气,倏忽一震向她射来。
赫连瑾大惊之下反手格挡,一击之下蹭蹭后退,“哇”地吐出口鲜血。
一击即中,社仑去势不减,俨然斜着更为冰冷的剑气迅疾而上,软剑如蛟龙般旋转着,直取赫连瑾面门。
“铿锵”一声大响,软剑被打落在地。赫连瑾劫后余生,扶着胸口靠在树上喘气。树后有人冷笑了声,继而走出个仗剑的少年侠士,冰冷的双目寒气摄人,直直逼入人的四肢百骸。
社仑毫不在意地捡起震落在地的软剑,有些惋惜道,“这剑还是你送我的,就这样被打断了。”
忽澜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
社仑抬头看了赫连瑾一眼,此时的笑容方露出几丝兴味,“原来你说的是她啊?得罪了,不过——功夫确实不怎么样啊。”
赫连瑾几乎一口气上不来。
夜色渐渐深了,除了空气里弥漫的几丝血腥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社仑烦于处理尸体,干脆点了一把火,熊熊火焰卷着火舌瞬间把郁久黎的尸体吞没了。烈烈火光映在两个少年美丽安详的脸上,明灭不定。不知为何,赫连瑾心中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寒意从四肢百骸情不自禁地升起来。
忽澜收了剑,转过头来,“今夜的事情,你不要记得,这样对大家都好。”
赫连瑾点头应下,却见社仑在锋利的刀刃上弹了一记,笑道,“其实我更喜欢斩草除根。”忽澜一个眼神把他瞪回去,“你难道没有正经事要干吗?再磨蹭一会儿,柔然发现他们的大王子不见了,少不了怀疑到你头上。”
社仑哧了一声,不再迟疑,身形如一缕青烟般掠上树梢,只是几个眨眼便去了踪影。
赫连瑾这时方惊叹这个少年的轻功之卓绝,绝不下于他的狠毒心性。转头发现忽澜在一旁看着自己,躬了躬身,“公子两次相救,阿瑾无以为报。”
“塞北危机四伏,部落各怀鬼胎,你在尔朱家也要处处小心。”
赫连瑾心中感激,又道了一声谢,“公子也是,日后有什么用得上赫连瑾的地方,只管说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忽澜的眼神蓦然变得奇异,一种凛然的寒冷瞬间涌上他本就微寒的双目,凌空而起飞上树梢,声音在簌簌风声中冷硬传来,“不用,你好自为之。”
赫连瑾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眼见时候不早,提起佩剑步入丛林深处。
三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晃眼过去了。往常猎人的时候,众位权贵都是笑意晏晏,毫不掩饰自己骨子里的兴奋。赫连瑾是最后一个走进堂内的,却见四下一片寂然。她不动声色地上前跪倒,“奴才来迟了,让诸位久等。”
尔朱浔挥手把她招到一旁侯立,默默啜了口杯中清茶。碧绿的茶叶还在清水中起起伏伏,氤氲的湿气朦胧了他的眼,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下首有人耐不住站了起来,“去了七十个人,却只回来二十九个,这种事情发生在你们尔朱家的地盘上,怎么也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尔朱灏道,“和合鲁,事情还没弄清楚,你就一股子诬赖到我们尔朱家头上,未免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和合鲁从鼻孔里哼了声,看向尔朱浔,“我问的是掌事的,还轮不到你说话!”
刹那间,尔朱灏险些气急攻心,眼看就要坐不住,尔朱凌在底下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道,“和合大使远道而来,想必也是存了两家人永结友谊的心思,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要是我们先闹起来,岂不是便宜了凶手。”
和合鲁冷哼了声坐下去。
堂内气氛更加冷肃,七十人中幸免的那二十九人一句也不多说,仿佛这庞大的杀戮与他们没有半分联系,对此噤若寒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