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韩舒苒拍手打掉男朋友的爪子,捏着他的下巴严肃警告,“别越过底线做事,那条线一旦跨过去一次,就一定有下一次,直到你习惯那么做。所谓的捷径就是走多了夜路见到鬼后也不再见怪,乃至于都发现不了,自己也在被厉鬼同化。”
早就习惯那么做的李正宰表情无辜,还特地俯身迁就捏着他下巴的姑娘,“那你打算怎么办?”
碰到神经病怎么办?凉拌。
纠缠了韩舒苒许久的地狱空荡荡的问题,在女朋友猛然发现男朋友要与恶鬼同行之时,她瞬间就警觉进而开始光速处理,会污染她天堂的一切事物。
最先被处理的并非是金基德那边的事,而是金赛伦。
这姑娘目前是金惠绣在照顾,她在忙着延长学弟的死亡时间之时,并没有丢下小姑娘不管,而是借着她在筹备新项目的名义,同时拉长了小姑娘回到她那个妈身边的时间。
金赛伦今年实岁十五,还有三年就能脱离所谓的监护人制度。韩舒苒有考虑过寻找社会福利组织让她现在就脱离那个妈,但这么做对金赛伦来说未必是好事,她是艺人,牵扯上这种事后患无穷。再加上,她也是真的不想干涉过多。
可让她就此放手,直接把孩子丢回给那个妈,她也做不到,就先稳住那女人,随后找金惠绣帮忙。金惠绣很乐意帮这个忙,小朋友就住到她那边去了。
但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要是没男朋友说的‘打人’,韩舒苒会继续往后拖,走一步是一步,未来的事未来再说。但她的天堂疑似要被地狱污染,那就尽早解决,越早越好。
时隔三个月,韩舒苒去接金赛伦放学。姐姐牵着妹妹的手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甜品店,点了一堆小女生会喜欢的可爱甜品,坐在角落跟小孩子交流,我可以把你当大人吗?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没办法背负你的人生,我也不想背负,但我同样没办法对你目前的处境视而不见。”大人问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人总以为孩子不懂,其实孩子比谁都了解,自身的处境。
金赛伦双手握着热可可的杯子,看着姐姐讲,“我以前演过一个角色,是一个捡到了流浪狗觉得它可怜想要养的小女孩。那个角色挺惨的,有点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家里已经没人了,自己都不知道下顿饭在哪,还用别人施舍的面包想养那只狗。其实我连自己都养不活,可我就是没办法抛下它。”
妹妹问姐姐,“我就是那只流浪狗,你没办法养我,你也没办法抛下我,是吗?”
韩舒苒目光一沉,浅浅吸气缓缓吐出,忍住要再和缓的去劝解孩子不要把自己跟流浪狗比,继而说出残忍的事实,“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演的那个角色死在一个冬天,现在还是夏天,我能等到冬天吗?”金赛伦手指扣着杯壁,想装作无所谓,装不出来,只能祈求,“等到冬天,冬天就好了,几个月,很快的。”
“你距离成年还有三年,我会带着你渡过三个冬天。三个冬天之后....”
“之后?”
“我们再无瓜葛。”
韩舒苒捏了下眉心,她真不认为她适合跟一个小姑娘聊这些,对方大概率听不懂。但她得说,得告诉孩子,“我会用筹备新项目你要训练的名义卡住你三年的片约,不论你母亲是否答应,我都能做到让你三年内一个项目都接不到,你可以用这个时间去上学。认真念三年书,考个好大学,学费当我借你的,一直到你成年,我会照顾你。”
在小朋友眼睛开始放光时,大人跟她说,这未必是好事,“你演技上的灵性很可能在这三年被消磨,可能三年后你就泯然于众人,你现在不会去考虑这些,不会考虑你有机会成为万众瞩目的人,而我很可能毁了那个机会。未来只是个普通人的日子,是否会让你后悔,我们现在都说不.....”
“我不后悔!绝不!”金赛伦扬声打断她,扑倒桌上抓着姐姐的手,少年人眼睛里的光像是要许下虔诚的誓言,“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后悔!”
大人确定跟孩子聊不通了,大人也决定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到此为止。
到此,跟一位未成年人承诺会照顾她至成年的韩舒苒,去见另一位刚刚成年的少女了。
韩舒苒是通过金泽维联系到那个女孩子的,没有其他联络的渠道,她们的见面还必须多加一个人,金泽维也要在,不然他不把人约出来。
人约出来了,韩舒苒问那姑娘想吃点什么,对方说想吃烤肉,他们就去吃烤肉。烤肉还没上桌,酒水先上。挺着肚子的孕妇在给一桌人包括自己倒酒时,韩舒苒望着她的酒杯欲言又止,最后当看不见,只在她要给自己倒酒时摆手示意不用。
酒桌一共就三个人,另外两个人推杯换盏一杯接一杯的喝根本不停。喝酒的人也不怎么管不喝酒的那个,喝酒的男人跟喝酒的女人说着会让不喝酒的人惊悚的话,说的云淡风轻,说着要是妹子运气好酒喝多了能用酒精杀死胎儿,生下一个死胎,镜头会更完美的。
他们就那么旁若无人的聊着彼此的死亡如何在摄像机下能展现的更有‘魅力’,而旁听的韩舒苒首次发现,有一只无形的黑手自地狱爬出,攀爬至她的脚踝,要拉她一起沉沦。
还是那句话,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深渊在凝视她,韩舒苒从未如此清晰的感知到,她被所谓的记忆困住了。她想起来的那些回忆,她以为已经是过去式,不对,那是正在进行时。
在她没有记忆时,她压根就没有接触过所谓的深渊,她自然而然的活在阳光之下,最大的苦恼也就是她有个很不妙的习惯。当记忆涌现,什么不妙的习惯都是小问题不值一提,反而是从未接触过的黑暗世界在勾着已经越过一次底线的她持续沉沦。
金赛伦的问题在她失忆时根本不是问题,金赛伦在她找回记忆后变成了一个无处下嘴的刺猬,怎么做都不行。
学弟这样的人在她失忆时碰到根本不会搭理,她确实也没搭理过,对方说什么我见过你很多次,她完全没印象。哪怕对方在校内很出名,她不应该对那么有记忆点的学弟没印象才对,可她就是没印象。
失忆时的她根本不会用金基德有任何来往,失忆时的她看待金基德的视角都是小人物逆袭的商业片素材,失忆时的她从来也没关注过所谓的地下世界,那跟她毫无关系。
找回了记忆,反倒被困住了,多可笑啊,这么些年都白活了的可笑。
酒友们在说笑,嬉笑着谈论死亡。不喝酒的人并指敲敲桌面,等二人停下后,询问男人,是否方便让她跟女人单聊。
“不方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金泽维让她省省,“你想见她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给钱让她去打胎。你以为我没钱吗?我比你有钱。韩舒苒,别以为你是圣母玛利亚,满世界都是需要你救赎的人,你问问她,你看她想活吗?”
少女捧着酒杯冲大姐姐乐,“我就想当一把电影明星,过过瘾,值了。”
大姐姐垂眉直言,“我会送你出国打胎,还.....”
“还什么啊,你能照顾她一辈子?”金泽维轻‘哼’一声,“你能做到的所有事我都能做到,你能做事的前提是人家乐意,人家不乐意,听不懂吗?”
韩舒苒听懂了,这个局没必要继续。
这个局散了,韩舒苒还有下个局,下个局是去跟金基德见,先讲理。后辈跟前辈道歉,此项目我没办法参与,违约金该多少我照付,我的剧本既然你们不想用,那我想买回来,大家好聚好散。
金基德跟她‘聚’的时候就不是很愿意,“我当初只想买你的本子再改编,要当制作人的是你。合约签了,你说走就走,我难道是个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人?”
前辈讲完等着后辈反驳,再教教她什么叫前辈不能得罪。后辈却没有反驳,后辈回了句‘我知道了’随后起身告辞。
这就完了?到这就完了。
到这,韩舒苒还得去赶今晚的第三个局,她需要在这个局上处理和前辈的纠纷,处理方式就是硬刚,摆明车马的刚。
韩舒苒有很多朋友,多到能说一句交友广阔,在她的人脉网络里核心圈层还不是什么李在镕之类的大佬,而是跟她一样都是有了作品刚刚在业内崭露头角的年轻人们,学院派的年青一代跟老一辈一样,抱团行动。
今晚的第三个局,韩舒苒是跟人单约,同校学长。学长给她的处|女|作当过摄像导演,学长自己拍处|女|作时,她也帮忙牵线过演员,两边是老关系了,什么都能说的老关系。
学长去年拿下了大钟的最佳新人导演,按照业内的算法真就是导演圈的新人而已,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是‘新人’的学妹,跟学长说,我碰到一个大导以势压人。
学长不太信,“谁在你面前能有势?”
“金基德。”学妹叹气,“势力可大了。”
学长恍惚想起来,“我好像是听说你要跟金基德合作还以为是什么胡扯的消息,他压着你合作?疯了吧!”新人归新人,也不代表谁都能欺负啊,金基德算什么?那人在主流市场毛都不算!他片子根本进不了主流!
学妹再度叹气,“讲起来是我的锅,我自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