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下回想起来,过来跟太子继续‘直言极谏’的时候,发现太子的膝盖上坐着个肉团子!
毓庆宫什么时候变成托儿所了?太子还变身男阿姨?熊赐履退后一步,看看写着毓庆宫的满汉合书匾额,再往前走。眯一眯眼,适应了光线,发现太子的膝盖真不是谁都能坐的,这一位恰是有资格坐的。
小肉团子裹着件四开裾的褂子,石青色,暗纹。圆乎乎的胖脸,乌黑的眼睛,好奇地看了他一下,然后从太子的身上圆润了下来。乖乖站到太子的椅子旁。
熊赐履见过胤礽,胤礽等他行完礼,礼貌地请他入座。笑道:“这是弘旦。”原来是他!这小子也太……可爱了吧?什么都是圆乎乎的,五官形状是能看出来长得不差,只是一圆,就有了‘笑果’,还好他现在年纪小仅仅是q了,要是长大了还这样……
熊赐履的脑筋以老年人罕有的速度运转的时候,胤礽已经对他儿子介绍人了:“这是熊师傅,以前教过我的。”
接着,小胖子就踱着小四方步走到他跟前,深深一揖了。
熊赐履连忙跳了起来:“使不得。”
太子没拦着他说话,只是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他儿子t他老师。
小胖子眨着眼睛,诚恳地、疑惑地、请教地问:“对老师不应该尊敬的么?阿玛额娘是这么教的。您是阿玛的老师,是阿玛要尊敬的人,我也该尊敬您吧?”
一口一个尊敬,把熊前师傅听得满头大汗。你爹小时候没这么乖啊!
熊赐履道:“人有五伦,天地君亲师,小阿哥是君,臣是臣。君在师上……明白了么?”
小胖子到底年纪小,听明白了前面两句,对于后面大段的解释,完全晕菜——有些东西跟他爹娘讲的不一样啊。
禀承有不懂就问的良好习惯,t开始:“您还没说,要不要尊敬师傅呢。”
“……”可以说不要么?
“那……亲也在师上么?”
“对。”反正你家亲都是我君。
“额娘说了,对师傅不尊重,回来抽我。所以,还是得尊敬,是吧?”
“……”我错了,我真错了,你爹小时候比你乖多了。
话虽如此,倒是对毓庆宫的整体印象更好了几分。
皇太子看够了戏,出来解释:“尊师重道,尊师尚在重道前,不然,朝廷何以祭孔孟?”向一老一小感叹,“位卑而敬不若位尊而知敬。”
本来太子的理论水平就是很高的,现在借机给儿子上课:“人生在世,束缚良多,有些束缚会压抑人的本性,只有在这些束缚不在的时候,才能真正看出来一个人的真性情。所谓,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人若贫,则无法享乐,是贫困压抑享乐之心,只有富贵时,才知是不是真心安于朴素……”
小胖子一知半解中,蚊香眼看他爹。他爹说这样,半是教育他,半也是做秀给熊赐履看。伸手摸摸他的头:“带上刚才的字儿,去你额娘那里看你弟弟罢。晚间回去咱们再讲课,你不许再逗你弟弟了,他现在真说不出话来。”
小胖子失望地垂着头,看贾应选已经把桌上的字纸收起来递给赵国士了,默默地伸手,踮着脚尖,伸直了手臂,要扯起字纸自己拿。赵国士看了一眼胤礽,得到默许,放低了身子交给他。
弘旦把纸小心卷了个坑坑洼洼的卷儿,先向胤礽告退,得到允许。还不忘耷拉着脑袋跟熊赐履告别:“老师傅,我走了。”(喂,那是大学士,不是看门大爷。)
“这小子,话都不会说,”胤礽看着肉团子圆润出殿外,因为不让人抱,非要自己晃,过门槛儿的时候几乎是用爬的,笑着对熊赐履道,“他就是这个样儿,每日跟他额娘去宁寿宫里请安,闹得狠!干脆就送到苏麻妈妈那里修身养性,规矩倒是好了不少。”
—————————————————————————————————————————
弘旦到后面的时候,他那个弟弟还在睡得口水横流。撒娇似地跑到他额娘那里,发现额娘正歪着休息。
把纸卷儿藏在背后:“额娘,我回来啦。”
“今儿讲什么了?”淑嘉打起精神来,要过年了,偏偏不得安生。不说走礼、见人事儿,还有一个病号要探望——固伦淑慧公主,康熙的姑姑,病得很沉,沉到搬到京城来养病了。
弘旦献宝地拿出卷得形状诡异的字纸:“阿玛教我背书认字。”
展开一看,《过秦论》。胤礽,你行的!
淑嘉心说,你这是以秦自喻了?别开玩笑了,不行,我得教儿子《六国论》“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
这当然是玩笑话,怎么着也得等他把这一篇给背熟了,再背下一篇。孩子记忆力好使,也不是这么个使法儿的。
“那你背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