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悠扬安宁的《卡农》钢琴曲在弄堂里响起,唐姚不自禁抬头看向天窗,唐娇坐在楼梯上托着脸颊,也听得出神。
十年了,从小听的钢琴声又回到了这里,文文是几岁开始学钢琴来着?从她开始学钢琴后,每天傍晚弄堂里都会有一阵子很安静,大家会静下心来听听,小姑娘今天进步没。
当然,也会有不和谐的声音,林西成中考那年,汪美丽和张春就大吵一架,汪美丽不允许任何人打扰他儿子复习功课,包括她很喜欢的小文文弹钢琴。
不过,没等到唐姚和唐娇中考的夏天,他们家就搬走了。
“钱打给你了,今天还买鞋了是不是?”唐姚说,“不要乱花钱,你鞋子多得都没地方放了。”
唐娇长眉扬起,开心地说:“谢谢啦,那件事呢,我会帮你的。我喜欢文文,她做我嫂子,我吃得住,将来也不怕多个坏女人来跟我抢东西。”
“不要胡说八道,快走。”唐姚要准备上班,踢了踢妹妹的屁股让她赶紧下去,不然狭窄的木头楼梯没法儿走两个人。
唐娇回屋子看微信上的转账,足足两千块,很是满意,说心里话,哥哥的确很疼她。
这一边,裴雅弹完一曲《卡农》,刚好听见电瓶车发动的声响,还有姚阿姨喊着:“儿子,夜里要吃东西,别通宵,早点回来……”
没想到唐姚还要去上班,怪不得林西成说是借自己的光才约到他,做快递实在太辛苦,但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再辛苦也值得吧。
裴雅轻轻盖上钢琴罩,摸了摸柔滑的天鹅绒,在这个家里,二十三年了,只有弹钢琴是看似妈妈逼她,实则她自己也喜欢的事,唯一的一件事。
这天夜里,林西成快要睡了,接到唐姚的电话。
林西成站在窗口,看着远处马路上依然穿梭不息的车流,简单解释了张春陷入的麻烦,他们家应该是赔出了所有的钱,换来张春免于牢狱之灾。
“之后还会有问题吗,他们家还有收入吗?”唐姚问得很仔细,“弄堂里这套房子,怎么没动呢?”
林西成说:“这套房子可能很早就在文文名下,弄堂可以等拆迁,我们这里只剩下新康里这一片,应该也快了,她妈妈那么精明,不可能不留后路。”
唐姚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之后还有麻烦的话,我可以……”
林西成问:“你说钱吗?唐姚,你赚钱不容易,钱这种事帮忙是没底的,何况是她妈的事。作为朋友,我们或许应该帮文文自立起来,她长大了。”
唐姚笑起来:“到底是老大,听你讲话,心里就是有底,好,我知道了。”
林西成意有所指:“唐姚,你行的。”
“啊?哦……”唐姚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意思,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
转天,周一的早晨,弄堂里醒得比周末更早,同辈的年轻人和还没退休的阿姨爷叔们,都赶着上班去。
裴雅趴在窗口,看见唐娇踩着高跟鞋,急吼吼地往外跑,刚好遇上唐姚开着电瓶车回来,她跳上哥哥的电瓶车就走了。
姚阿姨追到路口喊:“慢点,慢点……”
对面汪阿姨笃悠悠拎着痰盂罐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说:“哦哟,今天也要热死了。”
裴雅不自觉地笑了,可房门突然被推开,她浑身一紧,妈妈在她背后又不大高兴地说:“你老是趴在窗口干什么,窗帘拉起来!”
停了停,妈妈又问:“你新买的口红,什么时候买的?”
裴雅正拉窗帘,猛地转回身,就见妈妈在手背上涂了一点看颜色,然后说:“颜色不错,给我用吧,你又不化妆的,买来干什么,浪费钱。”
“妈……”裴雅没来得及阻拦,眼看着妈妈拿走了娇娇送给她的口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