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见忻嫔这样真诚,像是真正在为那两个孩子担心,能心疼孩子可见心底并不坏,但还是觉得她的出现很奇怪,打得也不是她的孩子,她这样伤心实在有些过,对忻嫔依旧不能有好感,但愿意顺着台阶下,抬手示意不打了。
平日里佛儿摔着磕着,皇帝都要把心疼碎了,红颜偶尔教训佛儿声音大一些皇帝都不容许,这样几板子,打在女儿身痛在他的心,红颜是再三求他晓以利害,皇帝才答应,这会子说不上后悔,只盼着事情赶紧过去。不过皇帝没有立刻就去哄女儿,红颜对他说了,暂且把佛儿丢在一边,不然六阿哥眼里皇阿玛永远只有妹妹没有他。皇帝打他,不是恨他厌恶他,只是想拉他回还走的路上。
便是此刻,咸福宫的宫门打开了,自然谁也看不到里头的光景,不过是空荡荡的庭院,又疼又恐慌的六阿哥都没察觉到,直到皇阿玛走来把他从凳子上拎下来,扶着他指着咸福宫的门道:“阿玛再对你说一次,你额娘病了,病得不轻,你要去见她阿玛不拦着你,现在门也为你打开了,可是你进去了就再也不能出来。你若想好了,现在就进去,里头好吃好喝地供着,不用念书每天只要玩耍就行,逍遥又自在,还能和你额娘在一起。”
六阿哥迷茫地看着父亲,弘历严肃地说:“但是去了,就再也不能出来,也许有一天你额娘的病能好,可你万一没好呢,更万一你们俩都不能好呢?今日你和阿玛,就是最后一次相见了。去吧……”
弘历将儿子朝门前轻轻一推,六阿哥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方才挨板子虽然疼,不至于让他走不了路,是吓得腿软,更是此刻的犹豫让他不敢向前。
孩子定在那里不动,只是呜呜地哭泣着,弘历忍不住偷偷看了眼佛儿,已经有嬷嬷将她抱下来搂在怀里,小姑娘哭得肝肠寸断浑身发抖,皇帝的心都要碎了。却是此刻,六阿哥哭着说:“皇阿玛,我不去了,我不见额娘了。”
弘历俯下身,认真地说:“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以后再闹怎么办?”
六阿哥哭道:“儿臣不闹了,皇阿玛,我再也不敢了。”
弘历道:“永瑢是有孝心的儿子,所以你才会惦记你额娘,可是咸福宫不能进去,这是皇命,全天下的人都不能进去,皇子也不例外。你记住自己的话,再有下一次,就去陪着你额娘,永远不能再出来。”
皇帝一挥手,咸福宫的门被合上了,听得见里头一层层落锁的动静,也看得到外头硕大的铜锁横在门前的森严,六阿哥怔怔地望着这光景,脸上迷茫的神情渐渐清晰了。
红颜对皇帝说,虽然孩子长大后,还是会质疑皇帝今日的一番话,可回想起来,是六阿哥自己选择不去见母亲,孩子想念亲娘没有错,错就错在他若见了亲娘,这辈子就毁了。他是皇家子弟,注定身不由己。
这件事闹出不小的动静,连前头嘉贵妃都被惊动,她来时正见到咸福宫的门合上,而忻嫔哭得梨花带雨地跪在一旁,嘉贵妃生怕皇帝见到小美人垂泪就动心,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她,上前请皇帝到她屋子里喝杯茶消消气,弘历也正好顺着台阶下,一面吩咐宫人:“把六阿哥送去太后跟前,把公主送回延禧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