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只是一说,你不要这样激动,你不会被任何人取代,更不是一个小宫女能随便取代皇后。”弘历这般说着,可总觉得说出的话哪里不对,他抬眼看着红颜,多想再看一眼方才甜蜜温柔的笑容,此刻却像浸在了苦水中。
“是啊,臣妾从没想过要取代任何人。”红颜明白皇帝的话是无心的,可太后的用意是刻薄的,明着暗着讽刺自己是卑贱的宫女出身,现在想用同样一个人,来重复她的人生。
“不说这件事了,朕原只是想和你商量商量,眼下太后什么都没说,我们怎么先尴尬起来?”弘历道,“早知道朕不告诉你,告诉你也是想你心里有个准备,万一皇额娘她、她要把那个宫女放在朕的身边。”
“皇上会接受是吗?”红颜问。
“朕不是在与你商量?”弘历的目光那么不自信,“朕不会轻易接受,可额娘想要给她一个名分,并不非要等你我点头,红颜你明白。”
红颜垂首,努力将自己冰冷的笑容掩藏起来,只是转眼间,方才的柔情蜜意都不存在了,这就是帝王。
“臣妾累了。”红颜顾不得礼节顾不得尊卑,裹起被子就侧身躺下,背对着皇帝。她不知道,这样类似的背影,再很多很多年前的圆明园里,皇帝也曾在纯贵妃身上见到过,从那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美好,满腹诗书成了笑话,咸福宫里的一切都成了笑话。
屋子里静悄悄的,红颜恨不得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可以不要去听见皇帝的动静,她害怕弘历会离去,她害怕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可她也不愿再听见皇帝解释什么,她早就说过,任何理由任何来路出现在皇帝身边的女人,她都容不下,这是她的态度,可她改变不了任何事。
然而本就头晕目眩的人,在药物的作用和过度的精神专注下,竟然无意识地睡了过去,当感觉到疲软无力的身体有了力气,感觉到精神松弛时醒来,皇帝早已不在身边,取而代之的是樱桃,正道:“主子醒了?再不醒奴婢要叫您了,咱们赶紧起来洗漱,队伍要出发了。五阿哥来说再辛苦一晚上,后天下午就换水路,之后不必到一处歇一处,五阿哥给咱们准备了大船,就是有风浪也不怕颠簸。”
红颜漠然无语,低头看了眼身旁的枕头,上头有被压迫的痕迹,似乎皇帝不是昨夜离开的,而樱桃不知帝妃间有了嫌隙,只笑道:“万岁爷天一亮就起了,今日还要赶着见几位地方上的大臣,皇上刚派人送来各色防治晕车的东西,说之后上了船也不能大意。”
红颜轻声问:“他早晨才离开的?”
樱桃道:“是呀,怎么了?”
红颜口是心非地说:“没事。”
可这一声没事,果然只是红颜用来敷衍的,当天夜里驻跸下一站时,皇帝没有再来看红颜,虽然派人问了是否身体不适,但其中的差别他们自己最清楚,一直到换了水路,红颜也没再见过皇帝。樱桃每天打听来的动静,都说皇帝有空便与皇后陪在太后身边,搀扶上马车下马车,亲自送上船,更是等船离开码头半天,才坐小舟返回御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