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恒不言语,茶馆里透出的光芒隐约晃动着,不知是风吹的,还是里头的人影在晃动。
但红颜被皇帝握着手,已坐下半天不言语,她不知自己在倔强和固执什么,都追出来了,都做到这份上了,她还有什么说不出的。可虽是相顾无语,弘历却感觉到自己捉着红颜的手,正被她也紧紧抓着,比起方才甩开自己,这会儿不仅不挣扎,也同样不愿放开她。
“越坐越冷了,你冷不冷?”弘历终于开口,单手解下自己的风衣为红颜裹上,风衣带着皇帝的体温,带着红颜熟悉的气息,还有一路风车的辛苦。
弘历笑叹:“你打算坐到天明,朕可吃不消。过了五十岁后,一日不如一日,从前能挑灯批一夜的折子,现在过了子时眼睛就花了,你真的要朕这样陪你坐一夜?
红颜垂首道:“那还要连夜赶路?”
弘历笑:“若不是遇见你,朕歇一刻就要继续走,子时前能到江宁,能到你身边去。”
红颜望窗外夜色,看月亮所在的方向辨别此刻大概的时辰,轻声道:“现在赶路,还来得及回城,皇上,我们先回去吧。”
弘历却道:“有什么话若不在这里说清楚,回江宁还说得出口吗,再之后回京的路上,还要带着没化开的心思,辜负大好春色?”
红颜感觉到皇帝温和的气息,他似乎能猜出自己要说什么,既然能提前赶回江宁来看自己,必然是能包容一切,她尚不知昨日父女之间还有几句争执,她尚不知皇帝江山为重,可为了他尽快处理了手头的事而赶回来,这些她都不知道,可二十几年的相伴,她多少明白,现在她说什么,都不会错。
“那天你就那么躺下去了,朕还有很多话对你说,可想你之前那么难受,实在不忍你辛苦。”弘历主动说起离京出发的那一天,“朕若动气,怎么还会在你身边安眠一夜,而你也早早睡去,朕把你吵醒不成?倘若没有那一夜的争执,朕这一路对你的不关心,你必然会看成是默契,会和朕一起耐心等待归程的逍遥温存,可正因为有了那一夜,你我心里都觉得是在负气,何止你不安,朕也常常担心。”
两人的手不知不觉,十指交缠在了一起,红颜是舍不得放开的,不然她何必追出来,而弘历这番话也说进她心里,若非有那一夜,一切都是事先说好的,可偏偏是她丢给皇帝一个背影,让她整整不安了一路。可再想想,皇帝也实在狠心,哪怕见一面说几句让她安心的话又如何,每每想到这些,红颜就觉得委屈,就怎么也不愿跨出那一步。
“朕是皇帝啊,朕听人诟病傅恒惧内,说他任何事都哄着如茵,哪怕是如茵做错的事,也都是他的错。”皇帝不可思议地笑着,“不和女人计较,的确是大丈夫所为,可是朕这辈子,又有几个人敢和朕计较?朕不可能像傅恒对待如茵那样来对你,可是咱们互相都让一步,不就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