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东方

柴立强就像一只耗子,在附中的校门口探头探脑的张望着。

可望了半天,他也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

柴立强忍不住喊住一个刚离校的学生,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慕之云的同学。

那学生摇头,又反问他:“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只可惜柴立强对此一问三不知,甚至连名字,都是他刚刚才打听清楚的,差点叫那个男生误以为他是骗子了。

他反而被盘问了一阵,很狼狈才脱身,又忍不住重重的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一次,柴立强重新回去,才认认真真问清楚他闺女的情况:提前上了高中,奥数拿了金牌,进了国家集训队……

他忽然意识到,就算没有他前妻那档子事,这个女儿,显然也是很值得抢一抢的。

“一个小比赛,有什么值当提的?”柴立强的妈不理解的问,“又不是中考高考的状元,拿出去都没什么说头。”

就算说了,估计那帮子亲戚朋友也不懂,一样没有炫耀的价值。

“妈你懂什么,”柴立强笑,“慕清当年那么厉害的人,也没进国家集训队呢,这可是能稳进最好的那两所大学的,要是想出国,奖学金也不用愁呢,压根不用咱们家出什么钱。”

“还出钱送她去留学?”柴立强的妈眼睛都瞪大了,“你怕不是被浆糊糊住脑子了!那个慕清,出了一趟国,头几年不也一样没赚到钱?”

“那是她傻!”柴立强嗤,“那么高的学历,但凡脑筋活泛一点,哪里弄不到钱,你看她现在,随随便便就弄出一个企业,赚了那么多钱!”

说起葳蕤,柴立强心里忍不住的又妒又羡,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

“那倒也是,”柴立强的妈咂咂舌,“那么大一家公司呢,对了,慕清是不是还没找其他男人啊,那她以后的钱不都是这个丫头的,就算再生一个,这丫头至少也能分一半吧,确实是这个理,你快些把这丫头抢回来,至少也要笼络住了,以后才能向着咱们家。”

这边正在商量怎么哄骗那小丫头,宋丽萍听在耳朵里,只觉得什么酸甜苦辣的滋味都有。

她本来是个泼辣又能干的人,能吵会闹,也同样知道该怎么笼络住丈夫婆婆,之前,哪怕就在一个月前,她还觉得自己比慕清强得多。

可是忽然间,一切好像都变了,丈夫工作不得力,凭空掉下一口大锅压在他头上,他非但一点不急,反而挖空心思试图讨好他前妻一家人,还有那个小杂种……

一想到那个忽然冒出来的小杂种,宋丽萍就忍不住的咬牙暗暗咒骂:“怎么当初就没叫她死在外头呢!”

————

柴立强终于打听清楚,慕之云现在在附中的高中部,念高三文科。

“她怎么念文科去了?文科能赚几个钱?”柴立强嘟嘟囔囔的,“所以说了,慕清那女人连个孩子都带不好,这么好的资质,就这么放任不管,不是白白浪费了!”

他心里想着,要是把监护权弄到手,一定要叫慕之云转理科才行,无论如何,也不能放任小孩子任性。

柴立强一边想着,一边准备去校门口堵人,忽然衣服后领被人猛的一扯,一个趔趄,就被拉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大车上。

他蒙头蒙脑的直接被塞上车,只觉得天翻地覆,整个世界都被压缩进了车厢里,车厢里头还是暗沉沉的,依稀能看见几个高大的汉子,肌肉虬结,都不说话,反而更叫他紧张起来。

柴立强脑子嗡嗡的,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人虽然长得牛高马大,其实手脚没有一点力气,胆子又小,从小到大连架都不敢打,这时候突然被人扯上车,除了惯性的挣动两下,直接就开口求起饶来:“英雄饶命英雄饶命,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好汉,还求你们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

车上的玻璃大约做过特殊处理,光线透不进来,而且还有隔音效果,一点外头的声音都听不到,他边上坐着一个肌肉虬健的寸头男,手上的力气简直跟钢钳一样,轻轻一拧,柴立强就半点都挣不开了。

那个男的完全没理睬柴立强的求饶,只对前头的司机说:“先开一圈。”

然后车子就开动起来,慢慢离开繁华的大马路,往郊区开过去,车子里依然安静,只有车子马达低沉的震动声,还有柴立强逐渐崩溃的求饶声。

车上的人,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尤其是边上那个寸头,柴立强总觉得他身上若有若无飘散着一种血腥气,抬抬手,那就是要杀人的。

车子越开越远,他也哆嗦得越发厉害,依然哀求个不停,又是承诺给钱,又是说自己家有老有少,还求放他一马,可是车上的人依然一声不发,好像把他直接当死人一样。

柴立强从来没觉得自己距离死亡这么近过。

等他几乎瘫软到座椅上的时候,边上的人终于说话了。

那寸头男一笑:“你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我真的不知道啊,好汉,还求您给条明路。”柴立强哆哆嗦嗦的说。

即便看不清楚,他也知道这寸头极为彪悍,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哪里是他这种平民小百姓得罪得起的,也不敢得罪。

“那行,以后离慕家远一点,尤其是慕之云,但凡在让我知道你再找她,直接打断你的腿!”寸头男说道,声音并不高,反而低低沉沉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根钢管,一下一下的点着地,好像随时准备把钢棍砸过来,柴立强一点都不敢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

但是,涉及到未来的利益,柴立强还是试图挣扎一下:“但是她毕竟是我亲生女儿,做爸爸的,总不能……”

寸头男哼笑一声,直接在他面前捏弯了钢管的一截。

就跟捏碎柴立强的骨头似的。

这个软骨头,当即就瘫软在座位上了。

“亲爸爸,你也配?”那个男人的声音还是低低的,“你要是在主动找一次,我就捏碎你一条腿,找第二次,就拧碎另一条。”

男人的声音又慢又缓,就好像唠家常一样——如果不仔细听他究竟怎么说的话。

柴立强觉得自己的腿,好像真的跟着疼起来一样。

“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他被吓得涕泪横流,手脚都不住的抽搐起来,然后,忽然一股刺鼻的臭味,弥漫在车厢里。

寸头男微微皱眉:“行了,你家也到了,滚下去吧,这次就不算你的车费了。”

然后,忍不住尿了一身,脸上眼泪鼻涕一把抓,看起来狼狈不已的柴立强,就这么被扔在了总厂宿舍楼的门口,那辆车把门一关,扬长而去。

车门关上,开车那个小伙子终于忍不住笑场:“老大,咱们至于装□□的嘛,而且就这么吓唬几句,真的有用?”

余隋也好笑的摇摇头,又被车里这股臭味熏了一下,捂着鼻子:“没问题,这种窝囊废最怕的就是道上的人,这么吓唬一回,他大概能做好几天噩梦。”

“那之后呢?”开车那小伙子好奇的问。

“之后自然还有其他手段,总归能把他训得服服帖帖,不会再出现了,”余隋把窗户打开,让那股子尿臊味稍微淡一点,“毕竟是老板吩咐的工作,不好好完成可不行。”

“老大,你以后就真在药厂当保安了?这不是耽误人才嘛!”开车的又问。

窗外的冷风打着卷灌进来,余隋看了一眼街边飞快后退的街景:“至少先把这边的安保□□好再走,免得这厂子到处都跟筛子一样,容易被有心人窃取机密。”

“说起来这个药是真神了,”开车的又叹,“听说这种原液可不止能治疗癌症呢,重伤的伤员喝下一只,直接就能把命保住了,只可惜就是保质期太短,现在最多也就能延长半个月的存放时间。”

“半个月也不短了,这药能救不少弟兄的命,所以我在这边呆上一年半载的,怎么也不亏。”余隋微微闭上眼,头靠后,轻轻的靠在座位上,似乎连心情,都跟着风轻快了不少。

然后,他又因为那股子若有若无的气味,微微偏了一下头。

其他还好,就是等下还要洗车,实在麻烦。

柴立强踉跄几下,直接跌倒在地上,好半天手脚还在哆嗦,站也站不起来。

“哟柴家小子?”有个好事的大妈刚从菜场买菜回来,拎着布兜,奇怪的问,“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不,不是……我就是晕车,晕车……”他一句话不敢多讲,连滚带爬的爬了回去。

回去以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还生了一场大病。

柴家其他人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柴立强忽然就不提慕家的事了,甚至一提慕之云的名字,他还忍不住的尿失禁,看起来好像留下了什么不能为外人道也的病根。

“慕家是不是吓唬你了?”柴母气势汹汹的问,“我找他们的麻烦去!你本来就是孩子的亲爸,凭什么不能争了?”

一说起这个,柴立强还是忍不住的发抖:“别,千万别,他们家跟道上人有关系。”

“什么?”柴母一脸疑惑,“道上人?什么意思?”

“就是混□□的,”柴立强鸡崽子一样,话都不敢大声说,“那男人,我看是真杀过人的,说不定是慕清的姘头,可千万不能随便招惹。”

一听说是那种乱七八糟的人,柴母也跟儿子一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们怎么还敢招惹上那种人?咱们可是正经人,比不过那些光脚的,可是慕清那个厂子还有那个丫头……就真放弃了?”

“再等等吧,”柴立强一边打着哆嗦,一边还在强撑着说,“那种道上大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进去了呢,倒时候她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反而更容易搞到手。”

至于把那个大哥送进去——反正柴立强是没有这个胆子,也只能寄希望于那位英雄惩恶扬善了。

因为被吓破了胆,柴立强只能灰溜溜的回了分厂,不过等他销假回去以后,才发现厂子里已经传遍,他瞎了眼跟葳蕤的老板离婚,找了如今的妻子,然后还在葳蕤药厂被人直接打脸的事。

就连订单黄了的责任,也全都栽到了他身上,升职加薪是不用指望了,甚至连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位置都被撸了,厂长要他去车间先从一个小工当起,免得再犯竞标时候的那种错误。

柴立强几乎被沤得吐血,然后一气之下,他就把自己的工作给辞了。

“你辞职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宋丽萍终于忍不住发了火。

她在单位上一样也饱受异样眼光的困扰,但是一家三口要吃饭,她还有儿子要养,怎么可能做这种任性的事情。

“壮壮马上就要上小学了,你这时候辞职,还想不想咱们一家活了?”宋丽萍的语气里带上了哽咽,委屈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