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女儿大学选了考古,以后说不定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她就干脆把慕之云也一起带上,正好提前适应一下未来的大学生活。
慕之云对这一趟跟妈妈一起的旅行,也十分期待。
慕之云前脚刚离开京城,之前采访过她的那个记者,后脚就又对慕之云发出了再次采访的邀请。
“什么?她已经离开京城了?”听到这个消息,那个记者一愣,又问:“那她的志愿已经填报好了?报的是哪个学校什么专业?”
附中的老师想了想:“她估分挺高的,报的是北大的考古专业。”
记者理所当然的忽略了前一句——毕竟估分而已,又不是不能虚报。
于是第二天,一篇新的采访稿再次成为当天的热门话题:《国际奥数金牌得主志愿已定:a大考古专业》
标题规规矩矩的,但是内容却不大平和,记者甚至在文章里问出了:这种选择究竟是资源的浪费,还是天才早殇这种犀利到尖酸的问题。
显然,他对慕之云的选择十分不以为然,觉得不但浪费了国家培养她的资源,而且实力还不够,只能选择a大分数最低的专业。
要不然,哪个正常人会选择这么一个专业呢?
肉眼可见的没前途,又辛苦,傻子才会选。
然后,这篇文章就被飞快的传播开来,讨论也日渐热烈。
倒也不是没有人认为人各有志,说不定这个女孩子就是喜欢这个专业。
但是更多人恨不得帮这个传说中的高材生,做自己觉得正确的决定才好,发言也充满了优越感。
之前转发过关于慕之云报道的那个网站,又因为新的报道直接吵了起来。
“我就说这个考生脑子有点问题,当初有保送不去,结果只能进最差的专业——要是连最差的专业都考不上就搞笑了。”
“楼上说得好像想进a大就能进一样。”
“不好意思我是隔壁b大的,文博学院好像在理科也招生吧,以我当年的分数,绝对闭眼进。”
“那又怎么样,说不定这就是人家的追求。”
“呵呵,短视”
“就算这个考生能考上,选a大的考古,还不如去其他大学更好的专业,这个决定确实轻率了”
“呵呵,傻b”
“押一斤黄瓜,这个考生以后肯定会后悔”
“压一斤萝卜,她说不定都考不上”
慕清带着女儿刚到酒店,就接到了电话,说有个记者捏造采访记录,发表文章诋毁慕之云,闹得还挺大。
“帮我查一下那记者的具体情况,还有问一下她工作的那家报社,发这种不负责任的文章是什么意思。”慕清气势汹汹,就跟护崽的母豹子一样。
对自己的事情,慕清都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有人针对她女儿,那就不行!
慕清现在也有足够的分量说出这种话,甚至再闹大一点,叫主编亲自来跟她们家道歉也不是不可能的。
毕竟蕤复康如今已经成为了全国上下,甚至国外都趋之若鹜的救命神药,其间的威势,根本不是一件小报社的主编能够比拟的。
齐世新坐在报社的办公室里,听了一阵其他人关于自己那篇报道的议论,不由得意的哼笑一声,喊了一声实习生,要他帮自己泡一杯热茶过来。
他其实也算报社的新人,只不过比实习生的资历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他的年纪并不算轻了,先是在地方报社打滚了几年,然后才想办法调到京城来的。
对任何一个新闻人来说,京城才是全国舆论的中心点,也是最有前途的地方。
这人的学历也不算低,虽然不是京城大学毕业的,但是仔细论起来,他的母校在新闻界才是真正的势大力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走到师兄的门路,调到京城的大报来。
虽然年纪老大不小了,虽然在异乡举目无亲,但是齐世新是抱着一番要做大事业的念头,来京城闯荡的。
而对新闻人来说,所谓的大事业,自然要从几篇重磅新闻开始。
只可惜他进的是教育口,不算报社里的大热门不说,天然也少了热点和爆点。
每年最热闹的时候也就报道一下高考的各种花边新闻,或者歌颂一下学校老师,采访一下优秀的学生,实在没什么意思。
对齐世新来说,新闻就是要干大事的,激发广泛讨论,抢热点争头条才能名留青史,光是讴功颂德有什么意思?
他去年都无聊了一年,本来以为今年也一样会继续无聊下去,没想到却碰上了一个鼻孔朝天的小丫头,叫他作为媒体人的天线,一下就竖了起来。
最开始,齐世新很不喜欢那个拿了金牌,还选修文科的小丫头——他当年在高三辛辛苦苦备考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轻轻松松能拿满分的家伙。
但是后来,他忍不住就喜欢上这个老是大放厥词的小丫头了——毕竟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爆点,不用白不用。
齐世新当然清楚民众对于高考,对于大学的热烈关注——就算家里的小孩还在上幼儿园呢,家长就已经忍不住开始讨论起读大学的事情了。
如今哪条街上没有几个自称对填志愿了如指掌的家长——哪怕他的孩子只能念个职校,也不耽误家长吹牛的。
一个轻率的,放弃最好的理科专业保送资格,转学文科的天才少女,一个高考志愿填得匪夷所思的考生——齐世新知道,这就是大众最喜欢看的新闻。
至于有意模糊这个天才少女曾经取得的成绩,或者不提她高考估分之类的事情,对于齐世新而言只是小节,能不能写出一篇爆款采访稿才是重点。
靠着这篇采访稿,他说不定就能调离教育口,去做自己最想做的社会口,那才真正能让他大展拳脚的地方呢。
齐世新正遐想着,等他正式调去做社会新闻,又要怎么搞出大事的时候,忽然,报社的主编喊他去主编办公室一趟。
“你要真调动成功,可一定要请哥们吃餐饭。”齐世新边上的同事笑着调侃道。
“大字还没一撇呢,”齐世新很谦虚的笑,“不过要是万一真成功了,那肯定是要请客吃饭的。”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推开主编办公室的门那一刻,齐世新内心里充满了踌躇壮志。
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可是出乎意料,推开门,齐世新正对上的,却是一张十分严肃的老脸。
大多数时候,报社的主编并不是一个亲切随和的人,但是因为师兄就是主编的东床快婿,再加上他和齐世新也是校友,所以多多少少,还是存着几分校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