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青梅

金穗穗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油纸包,上头随着光线隐隐流动的暗纹是蜜制斋的店徽。是她从小就吃惯的那家。

她自小体弱多病,爹爹娘亲养得也格外精细些,久而久之便养成了娇气挑嘴的脾性。胭脂水粉只用彩云居和点贵堂的、首饰只戴鸳鸯簪与金星辉的,蜜饯点心只吃蜜制斋的……个顶个的销金窟。

爹娘与兄长姐姐在家时是他们给买,不在家时便是长孙姨姨叫长孙曜去买了送来。长孙曜懒得逛,每次都买上一大堆。她的小库房已经快放不下了,去岁买的胭脂还是崭新未用的。

浪费!

长孙襄看了一眼金穗穗手中的油纸包了然轻笑:阿世这孩子,明明是特意去给穗穗买的,偏说是什么吃不下了……

长孙曜懒洋洋地坐在金穗穗旁边,随手碰了碰她鬓边垂下的流苏。宝石珠子叮当乱晃,碎光映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调皮地跳跃。

“阿世别闹!”小姑娘一脸严肃,扒拉开他的手坐得笔直:在娘娘面前也不老实!

“你爹爹他们快到了。”长孙曜微微靠近,说着悄悄话,“你不用再哭鼻子了。”

“我哪有哭鼻子……”金穗穗小声嘟哝着反驳,一双圆溜溜的杏眼已经往外看了去。

上面一对小儿女说笑着,下头的官眷夫人们瞧了也觉得可爱。

说话间,外面传来几声爽朗大笑。

“爱卿今日可要陪朕多饮几杯!”

“圣上盛情,臣可就不客气了!”

“臣妾、臣女参见皇上,恭贺金将军平安凯旋。”

“诸位平身,不必多礼。”齐佑淮心情不错,面上笑意未停下过,他扫视一圈,目光落在长孙襄身旁的金穗穗身上。小姑娘高高兴兴的,一双圆眼却是湿漉漉的。他招了招手:“穗穗快来。”

金穗穗起身走过去,规规矩矩地行礼:“穗穗参见皇上。”

“自家人莫要多礼。”齐佑淮笑道。

金大勇看着三年未见的小闺女高兴得合不拢嘴。穗穗长高了,也好看了,他是个粗人想不出太多漂亮的词来形容,但就是觉得小女儿比天上的月亮还要好。

眼眶热泪满满,金大勇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跪下。

齐佑淮见了忙伸手去扶:“爱卿这是做什么?”

“臣一家出征在外,唯留小女一人在京……”金大勇跪在地上,铁塔似的中年男人哽咽出声,“多亏皇上与皇后娘娘悉心照料教导,臣感激不尽。此后定当竭尽全力报效朝廷,让大齐百姓都平平安安。”

“爹爹……”金穗穗小声呢喃,眼眶跟着红了一圈。

“爱卿快快请起。”齐佑淮也是眼含热泪,“金家一家为大齐出生入死,朕为你照顾女儿本就是分内之事。况且穗穗懂事知礼,朕也是拿她当亲妹妹看。”

长孙襄也笑着凑趣儿:“先生们常常夸穗穗,穗穗可比本宫那些皮猴子争气呢!”她摸摸金穗穗的头,“金将军快入座吧,辛苦赶路,想必也乏了。”

“臣多谢娘娘。”

金家的坐席位于帝后下首,一干皇亲国戚都要靠边站,上等荣光惹来无数艳羡目光。

时辰差不多了,宫人鱼贯而入呈上菜肴美酒,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金穗穗坐在金大勇身旁悄悄将酒杯推远,殷勤地给爹爹夹菜,水晶蹄花、螃蟹小饺、松瓤鹅油卷……皇后娘娘准备的都是爹爹素日里最喜欢的!

“爹爹快吃,都饿瘦了!”

“饿瘦”了的金大勇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似的碗止不住地笑,一遍遍地摸着闺女的后脑勺,只恨闺女长得太快,不能像她小时候那样贴贴小脸。

“穗穗也吃。”金大勇将那碟松仁玉米往金穗穗跟前挪了挪。

穗穗却是摆了摆手:“我不太喜欢宫里的东西。”

宫里的御厨为了增添菜肴的香气,是以多用荤油。香是香,偏偏穗穗吃不惯那个味,沾上一点都会吐得七荤八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