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芙薇是伸手碰到之后才反应过来,是一块料子极好的手帕。
她从没有摸过这么丝滑如细雪、似流水的布料,至今她碰过最好的是她的嫁衣,但比起这个的滑溜溜,嫁衣好像逊色了几分。
她心里曾经猜想过的最好的料子就是这样的触感——
据说生母纪夫人给四妹妹准备了一件彩蝶云霞色暗纹锦的鱼尾裙,专门用来在及笄礼的时候穿,那是每年产出不过二十匹的好料,她看都没有看过一眼,但她曾在偷偷想象过那个感觉,想来摸起来应该就是这么美好的、软绵绵的、丝滑的。
“谢谢。”她靠触感判断出来,摸上手先是惊喜,随后反应过来,这样的好东西哪里是她能够碰的。
“对不起,我太脏了。”
纪芙薇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眼眶里泪水已经在打转了,她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狼狈,只得死死地埋头,浑身都微微颤抖起来。
“对不起,我……”
她匆忙地道歉,一开始还是为了脏手弄脏了这赔不起的手帕,后面就变成了抑制不住的窘迫、羞愧、难堪,说错坏了的忐忑、尴尬,还有许许多多的无奈和更多的不安。
黑影像是也有些意外,他主动地打断了她。
“等一等。”
纪芙薇埋着头,手指死死捏着手帕的一角,叠成四方的帕子散了开,她不安地等待“审判”。
“抬起头来,好吗?”
他说。
纪芙薇犹豫了一会,慢慢地抬头,活像个从乌龟壳里钻出来的小乌龟。
“真的很抱歉,我……”
他抬了抬手,做了个手势,像是一个微微下压的动作。
纪芙薇借着明媚的月色也没有看得很清楚,但她凭着直觉停下了后面的话。
他舒了一口气,原本站在她的旁边,俯瞰着她,两个人还隔了一段距离,纪芙薇并没有被黑影压迫过来的感觉,但现在他干脆坐了下来,就在她的旁边。
她只觉得他一撩袍子侧身坐下的动作特别得好看,行云流水,有种说不出的飒然气度,尤其是她根本看不清人和面孔,只能从姿势上判断,她无法形容,但这大概是她见过最帅气的样子了。
怎么会有些人往台阶上一坐都显得那么潇洒那么俊气呢?
纪芙薇自己都觉得纳闷,脸都看不到她怎么会觉得好看。
念头一过,她还没思考明白,就听见他问她: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一点小问题?”
纪芙薇当即露出惊讶的表情,她看不清别人,别人趁着月色大概是能很清楚看明白她的样子的。
今天的月亮已经很好了,她虽只能看个黑影,但实际上当下的光亮可比她之前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幸运得多。
“是。”她点点头,“我在晚上看不见。现在的话,我也只能分辨你是个黑乎乎的影团。”
说完,纪芙薇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大概是觉得有点古怪的有趣。
她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他的轮廓,给他说明了一下,最后不好意思地遮了遮嘴角的笑容。
“这样啊……”
他并不怎么意外,但好像还有些藏着的意思,只是没有再针对这一点提问。
“这块手帕你用吧。”他主动道,“不必还给我的,你现在比我更需要它。”
他意有所指地点点她膝盖、面孔和手心,但随后反应过来她也许是看不清他这些姿势,于是重新指点了她。
纪芙薇摔了好几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的地方伤着却已经没有了感觉,她最后只是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面孔。
“像个小花猫了。”他笑道。
趁着月色,他看得格外分明,留在脸上的泥土与血渍好些都没弄干净,再加上纪芙薇手心也有伤,动了就疼,他干脆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