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也要死在这院子外头。
可如果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几个面容苛刻冷肃的老嬷嬷端着饭菜进来,冷冰冰地注视着她。
厨房给安排的是番茄肉臊子biangbiang面,辣酱里夹着花生碎和芝麻粒,肉香浓郁,热油浇上口舌生津,翻拌一下,更是香味浓郁。
纪芙薇胃口不大,一根手擀面就足以吃得差不多了。又有一碗清甜馨香的杏仁油茶,甜而不腻,刚好解了方才面条重油重辣,解腻正好。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纪芙薇吃得是满头汗水。
辣味刺激口舌鼻眼,她也只能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地哭一哭,发泄一下心里头的苦闷与恨意。
那歹人对她看管极严,连她平日的一举一动都要让人监视着回头汇报给他,比养个猫儿狗儿的还要更严苛一些。
说难听些,纪芙薇知道自己过着不是人的生活,一天天的比畜生还不如,至少猫儿狗儿不必卖笑卖身,床上床下地伺候那狗屁的老爷。
过了膳食,纪芙薇一如既往在院子里头散步,她被看得很牢,远的地方不准她走,但别院很大,有一小座苏式园林,这里才是她能图谋的地方。
纪芙薇带着一大堆的吃食过来,院子一角果然又跑来几只野猫。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住在这附近的,但等回过神来,就已经成为了这个园子的一部分。
野猫难驯。
平时它们只在饭点时候闻着香味过来,并不住在院子里。
一开始还有人驱赶,后来因为见她喜欢、天天喂,老爷又不计较这件事情,反而因为这些猫儿叫本来折了腿、郁郁寡欢的纪芙薇回了不少精气神,更是留它们在这顿顿吃了。
两只黄褐色的狸花猫身姿灵巧地先蹦跶过来,闻一闻食物,接着一只灰白色长毛狮子猫身后带着它生的三只小猫崽过来喝水吃饭。
不多时,又有一只纯色异瞳的短毛黑猫与一群花色狸花猫凑过来。
吭哧吭哧,吃得极香。
纪芙薇眯起猫眼,坐在亭子里头,悄悄地暗了暗酸痛的腿,数了数小猫的数目,昨天还一共只有七只猫,今儿已经变成了九只,其中一只新来的看起来还有几分腼腆怕人,不过食物在前,也顾不得矜持了。
一群猫咪连吃带喝还另外叼着几条小鱼干,大部分都过来亲近地蹭了蹭她的腿,裙摆上染了一堆猫毛。
不知道是不是纪芙薇的错觉,小猫们好似知道她有一条腿受伤了,在嗅闻的时候总显出一股不同寻常来。
在嬷嬷们又一声催促下,纪芙薇不得不站起身来。
动物有灵,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从不亲近除了纪芙薇之外的人。
但纪芙薇知道,她离开的指望就在这群猫儿身上。
大猫灵巧,攀岩走壁、跳墙上房都不是问题。
但小猫儿除了被大猫带进来,必然还有其他的路径,只是没有被看守院子的人发现。
等到了半夜,纪芙薇借着去茅房的机会,脱了繁冗的衣裙,就往园子里她先前发现的“狗洞”“猫洞”跑。
也许是察觉了她的渴望,那猫洞竟然又被挖开了一些,借着杂草丛的掩映,本不易察觉。
但她眼前正有一只浑身黝黑的猫儿领着路,再抬头看去,这多了个洞的砖石院墙上一溜站了四五只小猫咪,全都是眼熟的面孔。
夏夜的风有些凉。
但纪芙薇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和火烧似的热乎。
她毫不犹豫地趴在地上,扒拉开几块松了的砖头,比常人还瘦削许多的身躯竟然真的钻了过去。
这几天她天天强迫自己多吃,就是为了积攒力气。
然而,也就是她将将钻过洞的这会儿,院子里的灯已经全点上了。
“被发现了。”
老嬷嬷们对她的管束极其严格,即使是她上茅房,也有时间限制。
每一束香的功夫就要检查一遍。
也就是这段时间,因为觉得她腿伤未愈,又遭受了如此磨难被摧毁了意志,看守才稍微松懈了几分。
可惜,没有能够走过这条巷子。
太平胡同,自来就没有真正的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