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森府”的上上下下,全在心里笼上了一层愁雾,罩上了一层人人自危的惊忧暗影,可是,除了那两眼盈聚的合惶,他们真是束手无策了。
他们实在猜不透那个煞星是什么人,武功这么高强身手如此俐落,而且,更可怕的是来人居然能随意出入于戒备森严的“大森府”内外恍同无人之境,这份能耐与机智,确是匪夷所思了……
现在,“大森府”的防卫已更加严谨,连“金刚会”的人手也派上用场,协同展开警戒,“群英堂”内,“府宗”骆暮寒已经连续召集了三次会商……。
燕铁衣奉了总管孙云亭之命,将一些香烛祭品等送往那边的精舍中去,在那里,摆设了灵堂,准备开吊,入夜之后,还有场法事要做。
生死场面见得多了,对于生和死也就淡宽得多,燕铁衣将该送的东西送到以后,又在灵堂里外转了几转,这才走了出来,面对那两具尚未入殓的尸体时,他心中只有一抹悲悯及怅然,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因为这是一种有关存亡的争斗,他极为明白,设若易地而处,他的敌人亦势必如此,而混进了江湖圈子,便免不了要接受这样的下场--今天他来吊人,不知那一天又安保人不来吊他?
心情有些儿沉重,他独自又走了回来。
经过西园的花棚时,骆真真竟一个人坐在那里,神情上宛似在等候什么人,显得有些焦急,也流露了几分悒郁不欢的愁容。
微微一怔之后,燕铁衣快步走向花棚下面,他尚未开口,骆真真已经看见了他,这位骆府的大小姐立时一跃而起,焦急愁苦之状一扫而光,她匆匆过了上来,又嗔又喜的盯着燕铁衣道:“小郎,你又跑到那儿去了嘛?怎么直到如今才回来?”
燕铁衣垂手站着,迷惘的道:“大小姐是在找我?”
骆真真佯怒道:“不是找你是找谁?我先前到孙总管那里,他说才派你送东西到对面去了,我知道你回来一定要经过这里,所以索兴就在这里等,那知却等了这么久,害得我坐立不安的……你到对面送东西要送这么长的时间吗?又疯到那儿去野啦?!”
燕铁衣呐呐的道:“没有,大小姐,我只在灵堂里呆了一会,我不晓得大小姐在找我,要不,我马上就会赶回来听差遣……”
哼了哼,骆真真道:“你呀,谁知道心摆到那儿去了?”
燕铁衣不解的道:“大小姐是指我--?”
突然,骆真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她脸儿飞红,赶紧侧过头去轻咳一声,再转过脸来的时候,又恢复了那极端庄之色了。
骆真真的表面上虽已强行装扮成一派湛然,其实一颗心却在跳个不停,她业已体悟出自己在情感方面的变化来,这种变化,对她来说,是强烈的玄妙的,新奇又不可思议的,她暗中有一股兴奋的潮流奔循于体内,一种喜悦及一种绮丽的幻想掺含在一起逐渐凝形,但她却也是忐忑又惶恐的,她不知道自已该如何持续下去,该怎么让这种情势发展,她明白她在做什么,她在隐隐祈求什么,她已真的对“张小郎”有情感了,而这并非寻常的情感,这不是主子对奴才的情感,不是某种怜悯而生的情感,这是--带点慈祥意味的姐姐对弟弟的关爱,不,这此只有一点点,却更像一个思春少女暗恋上某一个青年人那样的狂热及迷乱,虽然,她是尽量压制着,同时自己也在拚命否认……
没有少女是不怀春的,只等着那个合适的人来启开她爱之心灵而已。
有些人,经过一生漫长时光,犹不能体悟“爱”的真谛是什么,但有些人,只在短短的一段时日里,便能适切的发现爱更去承受它的痛苦与甜蜜,欢乐与忧郁,承受它的兴奋、狂癫、骄傲,以及一切平时无以体验的百般滋味郁爱不必多,不必长,只要真正爱过,几天也就够了。
骆真真没有说话,但一双水盈盈的眸瞳里,却倾诉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