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未曾看清锋刃切肉的情形,也没有查觉剑身运动的招势,甚至不能发觉杀人者与被杀者双方的攻拒过程,而一瞬,只是一瞬,便已有了立即的结果。
最令朱瘸子感到不可思议的,却是造成这样结果的人,竟是一位目不能视的盲者--看不见一切,但这盲者的动作却远胜过两眼大睁的人!
现在,崔煌已自地下爬起,房振隆也站稳了脚步,两人的形色全是那样的惨厉,又那样的狰猝;他们全身上下都溅满了血迹,纵然这血迹看不真切,但却也在蒙胧中予人一种凄怖的感触,血腥味有点铜的气息,沾染在他们的面孔上,衣衫上,而这两张人脸,业已歪曲得不似两张人脸了!
尤其是崔煌,等于只剩下半副面孔,血肉模糊的另半张脸,是由那等可怕的骨肉内部组织所代替,而人的脸部该是这些赤颤的肌肉和森白泛灰的骨头所组合,它们应有表里之分,待到没有表里了,也就不堪入目了。
房振隆被斩断的左掌脱落处,看上去十分整齐,因为天黑,不易察觉伤口的扎目,他一直在喘气,痛苦得令他身子也站不稳了,摇摇晃晃的,口鼻全扁扯向两腮。
他们如今所受的苦楚,却还不及内心的恐惧来得深刻,他们知道,眼前所遭至的肉体上的创伤,并要不了老命,而跟着来的厄运,才是真正要夺魂灭魄的,那索魂者,就正站在对面!
崔煌的声音不知是由于惊恐过度还是由于脓颊上的创伤大为痛苦,从他嘴巴里吐出来的时候非但颤抖,更且连音调也走了腔:“燕铁衣……竟然……是你……”
燕铁衣生冷的道:“不错,是我。”
抽搐了几下,崔煌喉管里响着呼噜,他咬着牙:“使奸计……行诡谋……袭于人……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
扬扬脸,燕铁衣道:“看看我的眼睛,崔煌,你看见了?”
崔煌用手抹去淌到唇边的鲜血,提着一口气:“怎……么样?”
燕铁衣平静的道:“我的这双眼睛,已经不能视物了,我这双受害的眼,是由你们在公平较斗之下弄伤的呢?仰是被你们使用奸计毒谋陷害的?”
崔煌一时语塞,期期艾艾答不上话来,空自瞪着两只眼珠在磨牙。
房振隆将那只失去手掌的断肘掖进怀中,挣得青筋浮额的嘶哑大叫:“姓燕的,任你如何施展你的阴毒诡计,你也永别想逃出我们的追杀……我兄弟遭了害不要紧,我们其他的哥们必能将你凌迟碎剐,五马分!”
燕铁衣冷峭的道:“至到眼前,你们也未能奈何于我!”
房振隆凄厉的叫:“不用太久了,燕铁衣,你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崔煌也颤声大喊:“姓燕的,从汪老三,汤老七,开始,再连上我们弟兄两的这一笔一笔血债,必要你还偿清债,我们会吃你的肉,挫你的骨,寝你的皮啊……”
燕铁衣轻篾的道:“你们是一对疯子,两头咆哮的狗,你们除了会狂吠,又能做由点什么正经事来?等我送你们黄泉道上与你们的拜把伙计见面之后,你们再相对吆喝不迟!”
尖吼着,崔煌狼嗥般叫:“姓燕的,我们不会屈服,我们誓与你死拚到底!“
燕铁衣凛烈的道:“事实上你们亦必须『死拚到底』,因为我是绝不会宽恕你们的,你们拚,说不准尚能多少捞本,不拚,除了白死就不会有第二条路了!“
黑暗里,“刀不留人”房振隆首先猛扑过来,他的来势像一阵旋风,才见人影,那柄厚沉锋利的“金背大砍刀”便搂头盖顶的劈向燕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