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忠继续道:“另外,那‘白龙’尤少君的左胸口割伤盈尺,‘癞龙’余上服肋间硬是被割掉巴掌有的一块人肉,‘力龙’韦海面颊上也见了彩,但他们伤得却不算重,如今业已能够活动如常了,就是尤少君还弱了点……”敖楚戈低声道:“这三个人也都不是好缠的,他们一旦派得上用场,我所受的压力便会相对的增加了!”
乔忠忽然严肃地道:“但是,小哥,你不必在乎他们!“敖楚戈笑笑,道:“怎么说?”乔忠郑重地道:“十龙门’倾十龙之力,都不能占你丝毫的上风,而且弄了个灰头土脸,丢盔曳甲,现下他们‘十龙门’中倒有三龙身受重创,四龙挂彩见血,完好无损的只有‘驼龙’童寿春‘火龙’朱济泰‘魔龙’康玉麟,小哥,十龙全力犹奈何不了你,如今他们受损至此,你又何须顾忌?”咧嘴苦笑,敖楚戈道:“老丈,你忘了我并不完整,此战之后,我元气大伤了!”乔忠正色道:“不然,好生调养,即可痊愈如初,甚至胜以往!”
敖楚戈道:“待我调养竣事之后,他们也差不多全好了,即使方亮与开明堂登不上场子,只那八龙,也一样够我消受的了乔忠迷惘地道:“小哥,莫非你能力敌十龙,还会在意更减其二?”敖楚戈稳重地道:“老丈,你切莫小看了‘十龙门’中的这十条龙;他们个个都是顶尖的好手,一等一的练家子,哪一个也不好招惹;不错,我以一敌十,还重创了他们,但我自己也同样被他们所重创,换句话说,他们力量的总合超过我个人许多,两相比较,我可以一对一、甚至对二、对三,再多我就难保自己不受损伤,他们十龙能用六龙来与我易命,可是我,却只有一条命呀,拼到最后,我完了,十龙仍在,即使残缺,依然能够昂首阔步,重挂招牌,甚至招兵卖马,另起炉灶,我敖某人—但躺下,可就永也没有这一番风光了!”
乔忠怔仲地道:“说得也对,是不宜硬拼……小哥,你莫非还有更高明的应付方法?”敖楚戈道:“目前还没有,到时候,我再相机应变吧,但除非势不得已,我会尽量避免与他们硬碰硬的正面上,那样,没有我的便宜占。”
乔忠谨慎地道:“小哥,他们一一—呢,不讲究武林中的规矩?”敖楚戈问:“什么规矩?”有些微窘的搓搓手,乔忠道:“我曾听人说,武林中讲究的是光明磊落,公平无私,譬喻说不管敌对双方人数多寡,都得以—对—;单挑独斗,不能以众凌寡……”想笑又不好意思,敖楚戈只好吸了口气,神情古怪地道:“不错,老丈,武林中是有这样的规矩,也讲求这样的道义,但是,却要看是什么人物而定,像‘十龙门’,同他们谈这些,不仅是荒谬、要且有如痴人说梦,异想天开了……”乔忠楞楞地道:“他们不管这些?”摇摇头,敖楚戈:“他们不管,他们只讲求暴力,讲求目的,只要能遂所愿,一切手段都在施展之列的,同他们讲武林规矩,江湖道义,更如缘木求鱼,愚蠢得可笑了!”
乔忠揣揣地道:“那么,也就是说,‘十龙门’的人再遇上你,就会一涌而上,来一场群打群杀,任什么道理规矩全都不理不睬?”用力领首,敖楚戈道:“老丈,正是如此,而且,他们也已证实过一次给我看了!”
乔忠愤然道,“简直无耻,如此这般,岂不是和野狗抢食一般无异,还混计么世面,跑什么江湖,又称他哪一门的字号?”敖楚戈笑道:“对了,他们原本不配,所以我虽处劣势逆境,亦不甘受此欺压,咽下这口怨气,好歹总要与他们周旋到底!”
叹了口气,乔忠道:“说真的,小哥,我这几天确实为了这件事摘苦恼,心里有些恍惚,老是迟迟疑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我有心要帮你——不只是像这样消极地帮你;而是要积极的帮你,我曾几次三番考虑过暗动手脚,使‘今龙门’的伤省情况恶化,至少,延缓他们痊愈的时日,但是,在我个人的意愿上说,我很想这么做。不过这却大大违背—了一个大夫的医德.也不见容于自已的良心,我—辈子没做过这样的事,因此,尽管是在想,就下不了手……”敖楚戈诚恳地道:“老丈千万不可如此,你的一番盛意,我是全心领受,你却要考虑到,你自身的处境,老丈,姑且不论你个人的医德与良心问题,就在实际上说,万一你在‘十龙门’的伤者身上动了手脚,而令他们的伤情有所变化,他们一定会追根究底,探索真象的,‘十龙门’的人;个个精明于练,且极多疑,假若查出是你在其中玩了花样,后果就不堪设想了,他们定会对你加以异常残酷的报复,这不是我所愿见的、我也担待不了这样的精神负荷——”乔忠低沉地道:“这层顾虑我也明白,而我—再思量之下.对这一方面的计划竞找不出什么两全其美,不启人疑窦的法子来……”摇摇头,敖楚戈道:“不须了,老丈,务请到此为止,切莫再进—步为我冒险,否则,若有意外,老文爱我始足自害,我就终生不得安宁了!”
乔忠绉着双眉道:“但听你方才的说法,对付‘十龙门’又似并无太大把握?”敖楚戈道:“我说的也是实情,然而,像这种斗命之事,其最后胜负的关键,却并非绝对建立在力量的强弱厚薄上,往往是运气、智慧、巧合等因素也占了极大的比例,如今我势虽不利,也未必就一定会输,倾力周旋之后,我认为我仍有很高的成功希望……”乔忠苦笑道:“小哥,但愿如此,你可不能只是故意说着安慰我碍……”敖楚戈道:“我说的乃是经验之谈,老丈,以寡敌众,于劣势里搏击优势中的对手,我已经历过太多次了,邀天之幸,我大致都能达成目的,至少也落个全身而退;在这样的境况下应该如何挣扎自卫,我夸言一句——也堪称为行家了!”
乔忠道:“这一点我是相信的,但情势对你来说,也实在是太险恶,不能叫我不替你担忧着急!”
忍不住了,乔小倩说道:“敖大哥,你还充什么英雄好汉?你在这里养伤的事,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你一旦伤势痊愈,悄悄溜走,他们怎会找得着你?”敖楚戈笑笑,道:“我会知道怎么做的,乔姑娘。”
乔忠低声道:“小哥,倩儿所言,也未尝不是一种暂避锋头的法子……”敖楚戈的神色有些忧郁,他沉缓地道:“老丈,多谢贤父女如此的关爱,但事实上却无此可能!”
呆了呆,乔忠道:“这——怎么说法?”
乔小倩悻悻地道:“还不是敖大哥要充英雄?认为丢不起这个人!”
一瞪眼,乔忠斥道:“不许胡说!”
敖楚戈不以为件的一笑,平静地道:“乔姑娘,事情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当然英雄好汉是谁都爱扮的,可是真个要以玩命来充英雄好汉的时候,只怕谁也会考虑再三了,用血肉来衬托虚名,实际上没那么容易,尤其我,不做这样的傻事,我之所以明言我无可逃避眼前的危难,乃有我的苦衷在——”乔小倩厥着嘴道:“我就不相信除了活命最重要之外,还有什么‘苦衷’比活命还重要?”乔忠呵责道:“倩儿,你先听人家说话,别净是在那里打岔!”
敖楚戈安详地道:“我告诉你是为了什么,乔姑娘;其一,‘十龙门’与我既有旧恨,又有新仇,旧恨新仇加起来,就不共戴天,势必得我而后快,他们对我痛恨的情形,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在这种情形之下,他们不报复我是决不会甘休的,这一次就算我逃得了,还有下一次,今天我逃得了,我能躲一次,避两次,逃一月、逃一年,但我不能者是像这么逃下去,躲下去;我是个人,是个正常的人,因此,我也要求正常的生活,安宁的岁月,平静的心境,我怎能终生处于忧惶中,惊疑里,不安下?我又怎能一辈子东逃西躲过日子?这样精神下的折磨我实在难以承担,故而,长痛不如短痛,是好是歹,我已打定主意,要同他们来一个彻底的了结!”
舐舐嘴唇,他又接着道:“其二,乔姑娘,不瞒你说,我是个男人,是个真正的男人,我不敢自譬志节高超、铁胆豪情,但是,我却有血性、有骨气,有自尊,另外在我所处身的环境里,我也多少有点地位,我不能在劣势之下便畏缩逃避或受辱贪生,这不仅我处身的环境传统所不允许,也为我的尊严与人格所不允,我宁肯血淋淋地任白刃割肉,也做不到因势不利而退避,我宁肯无所愧疚地死,也难以承受将来自尊的挞伐!”
乔小倩的脸蛋上表情复杂,有些儿凄惶,有些儿焦虑,有些儿怨恚,又有些儿颤栗,但无可讳言的,敬佩与仰慕之情却占了更大的成分!一伸大姆指,乔忠赞美地道:“硬汉子!”
敖楚戈笑得极苦:“天生就是这么一付不服输,不向人低头的性子,明知是愚蠢,但偏偏做不了聪明事,说起来,实在不堪一赞!”
乔忠正色道:“你错了,小哥,天下就是因为还有你这种明是非,辨忠奸,不畏强权,不忌危难的刚烈人物在,这世上才有公理长存,才使正义不泯,如果谁都得过且过,能以苟安便求苟安,那么,邪恶烂滥、奸先横行,还有谁来主持公道,阴遏暴虐,这人间世,伯也早不成个样子了!”
敖楚戈叹息着道:“老丈,我实不似你夸誉的这般神圣清高,但我绝不忘做人的本份,凑合着不达人伦道德,勉强不做个坏人也就是了。”
乔忠道:“你很自谦,但由此也可见你的人品内涵都是不同凡俗的人……”乔小情在一边插嘴道:“爹,先别净顾着说好听的了,敖大哥将来的性命能否保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