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全错了。公子你的狠辣,也得看是对哪种人,并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的。我们府里上下弟兄,谁不认为公子是天下一等的好人?”君惟明一挥手,笑道:“少灌我迷汤。我从来就不管人家怎么批评我,议论我,‘魔尊’这两个字本来并不好听,便是我想取个文雅点的名号,又有什么法子呢?这不是我自己可以决定的事……”他感叹一声,又道:“舒云,莫亡了,有些朋友还说我风流好色,经常拈花惹草,就差点没把我形容成皇帝老九,后宫中还藏着佳丽三千了……”舒云失声而笑,君惟明在他的笑声里站了起来,在房中踱了几步,他又扯—回原先的话题:“舒云,昨天南松城那边杨陵派回来的人,说损失了多少金银?”舒云面色一变,道:“被劫去黄金五千两,白银三万两。另外,以我们信誉担保兑付的银票十万两!”君惟明神情丝毫不变,又道:“伤亡可是十一名?”舒云点点头,道:“七死四伤。”君惟明又蹬了几步,平静地道:“杨陵猜测说是小玄洞的‘飞角五豪’干的?”舒云有些忐忑的道:“是的。”君惟明道:“有什么依据?”舒云咽了唾沫,道:“事情公子已经晓得了,五天前那夜约摸三更,五个天杀的蒙面人从五个不同的方向潜进了我们南松城的‘悦丰钱庄’。杨陵当晚稍稍喝多了点酒……”君惟明不耐烦地道:“这些我都得到禀报了。那五个蒙面人身形高大,操同式兵刃——‘尾锤刀’,从头至终,五个人全没有吭过一个字。他们技艺强悍无比,动作快捷,行事老练镇定,又加上心狠手辣,舒云,就凭这几点杨陵就判断是小玄洞的‘飞角五豪’?再没有别的依据了?”舒云低声道,“公子,当时,杨陵未能截住人家。自己也挂了彩,他事后又追不出线索来,因此只好就南松城左近的江湖环境来推断……”君惟明冷冷的道:“说!”舒云忙接下去道:“杨陵之所以猜测‘飞角五豪’,有几个理由,其一,‘飞角五豪’的身材极高大,和那五个蒙面人十分相似;其二,‘飞角五豪’在十五年前方始出道,五个人所用的兵刃也是‘尾锤刀’;其三,‘飞角五豪’近年来生活不佳,手头异常拮据,其四,他们居住的小玄洞是在竹叶山上,而竹叶山离南松城很近,只有二十里路不到,运那批金银相当方便……”君惟明赂一沉吟。道:“这件事发生之后,杨陵曾有亲笔信给我。他为此事汗颜不安,信中也提起过对‘飞角五豪’的怀疑,只是没有说明原因,我想,他可能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才不敢提……”舒云小心的道:“杨陵交待传信的弟兄口头上告诉我的。公子,当时我也觉得理由有些牵强,故而未敢禀报公子。这种事情不是玩笑,一但弄不好,非但东西找不到来,还白白得罪了人,结下了仇……”君惟明笑了笑,语声和缓了许多;“这一,杨陵可真叫糊涂。他素来精明强干,却让人家耍弄了。舒云,你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么?”舒云犹豫片刻,道:“我完全相信杨陵所说的一切经过,只是……我想,老辣精于的杨陵似乎不应该这般差劲,非但未能阻止对方五人的打劫,连人家一个人也没堵住,反而自己这边连伤带死的损了十几人,事后,费了两三天时间仍然找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以杨陵昔日的能力,他这一次的表现像有些失常……”君惟明缓缓的道:“谁也有失常的时候。舒云,杨陵一定真是束手无策了,否则,他决不会在信上一再要求我亲自前去处理此事。他必然有无力解决的问题。你该知道,我去了,杨陵的面子上并不会增加光彩!”舒云点点头,道:“我相信……公子,有些事在信上也不好讲,说不定我们到了那里会把经过情形弄出个眉目……”君惟明吁了口气,道:“但愿如此了。”舒云轻轻的道:“公子,明晨我和鬼见愁夏一朗随你离开府里,费小姐可知道了?”舒云口里提到“费小姐”,君惟明不由展颜笑了,就像服下了一颗顺心丸那般惬意,他双目中闪射着炯亮的光彩,愉快的道:“她知道,我决定要去时,已告诉过她……”展开了悒结的眉毛,舒云道:“公子,说真的,费小姐被公子你救回府里也有近五年的时光。这五年可不是个短日子,任什么样的情感也该建立起来了。我们大伙儿全看得清楚,公子十分喜欢费小姐,费小姐对公子不消说也有意。公子曾在贼人手里救过费小姐,即是没有这桩事,就凭公子你堂堂仪表,再加上你的聪明才智,费小姐也会心甘情愿的。公子,你也二十七八岁的人了,不能老把全付精神放在府里府外,自家的终生大事也该早些斟酌啦……”君惟明摸摸下颔,似笑非笑的道:“不要急,舒云,就快了,这次南松城之行后,假若再没有什么漏子,你们就等着喝喜酒吧。”舒云高兴得睁大了两眼,兴奋的道,“真的,公子?”君惟明笑着,道:“当然,这岂能儿戏?”搓着手,舒云殷切的道:“那我们可得快去快回,早点回来准备公子的喜事。这可不容易哪,要好好热闹热闹,铁卫府十几年来,这要算是第一号令人喜悦的事了!”君惟明笑道:“老实说,我自己已有些迫不及待了呢,你就是再急,也还没有我心中来得急!”舒云一伸大姆指,道:“行,公子,还是你有办法,‘西土有佛’!”君惟明古怪的一笑,无可奈何的道:“‘北地出魔’,其实我非‘出魔’,对湘湘,我几乎‘入魔’了……”舒云笑道:“费小姐也的确是美艳绝伦,倾城倾国。公子,自古英雄衬宝刃,才子配佳人,公子是文武兼备,仪表堂堂,费小姐是温柔朔淑、秀丽无双;公子与费小姐并蒂连理,正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壁人!”君惟明眨眨眼,愉快的道;“谢了,舒云,你这张嘴巴真叫灵巧……”舒云回忆着,道:“费小姐是官宦世家,可惜时乖运蹙,在她父亲罢官还乡之际,被三罗汉率领着一干爪牙截击子黑马坡。幸亏你经过该地.才在三罗汉手下救出了费小姐。三罗汉并不好惹,公子你以一己之力深入重围之中,能将费小姐在九死一生里救出来,这份能耐,也真不是常人可以办到的……”君惟明平淡的道:“其实我还是到晚了一步,湘湘的全家主仆已全被三罗汉斩绝了,要不是三罗汉中的老二银罗汉刘达对湘湘别有异心,想劫持她回去收做侍妾,只怕她早也做了刀下之鬼。幸而刘达这小子色迷心窍,末对湘湘施展毒手,我才赶到救她出来……”舒云低沉的道:“公子,费小姐的尊翁听说官至工部员外郎,因为耿直坦率,公正不阿,遭到小人所忌,在屡受打击之下才罢官回里的?”君惟明点点头,道:“是的,宦海之中,本来便是波谲云诡,变幻无常,毫无道义情理可言,湘湘的父亲早就看透了,才毅然告老退休……那里知道躲过一关却难逃再劫,到底还是丧在那一般江湖草莽的手上……”舒云喟然一声,道:“不过.费小姐的败家之痛,已在公子的柔情蜜意里逐惭平复了……”君惟明豪迈的笑了起来,道:“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自古以来男女相悦之情,便往往可以使一切改观,变得甜美柔和……”舒云颇有同感的道:“看情形,费小姐的确已是如此了。”君惟明目光中含蕴着笑意地道:“我还忘不了五年前的那个黄昏,夕阳的光辉红得像血。在黑马坡下,三罗汉那三副尊容也全叫晚霞给染红了。他们震惊地望着我,那模样,活像看到了鬼。但他们不服气,最后还是和我动了手……”他笑了笑接道:“很多人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他们就正是如此。动手的结果,三罗汉中的银罗汉折了一条臂,铁罗汉瞎了一只右眼,他们的老大金罗汉也在额上挂了彩,这才乖乖的收兵息鼓,离开黑马坡,留下十几具遗尸,无数箱笼物品,以及,嗯,一双正含泪对我凝视的眼睛。那情调,够美了,虽然还带着凄枪……”舒云阔大的嘴巴裂了裂,道:“这也是缘分,公子,假如你晚一点经过或早一点经过黑马坡,或者费小姐不愿在我们府里留居下来,只怕你们这段姻缘就得另琢磨了……”君惟明安详的道:“当时我救回湘湘,并没有想到她会住下来,这是她自己要求的。我一思忖也好,她故里千叶镇,已没有什么至亲了。世事多险,人海茫茫,一个孤身少女,又带着偌大行囊家私,独自一人往前闯,也令人担心。所以,便应了那句俗话:‘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君惟明顿了顿又道:“我答允她住了下来。这一住,唔,人总是有情感的。舒云,五年并不是太短的日子,我与湘湘的情感也就这么种下了……她为人处世也还颇有条理,和琪妹以及大伙儿亦十分相得。我想,你们一定不会反对的,是么?”舒云忙道:“哪会反对;简直赞成极了!”君惟明一拍手,笑道:“好,到时我多敬你三杯!”舒云微微躬身,道:“谢公子抬举。”
君惟明愉快地笑了。他正想在说什么,书房的门外,响起一阵轻轻的啄剥声,听到叩门声,便会令人想到那叩门的人,一定是知书识礼的;君惟明低沉的道:“进来。”
门儿悄悄地开了,在门被推开的一刹那,这间书房突然明亮了不少,一条窈窕的身影婀娜地飘了进来!
在这副身段之上,是一张秀美无比的面孔,象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似还沾着晶莹的露珠。嗯,十七八岁的姑娘,眉梢唇角,尚依稀有着君惟明的神韵呢。
看到这少女,君惟明爱怜地迎上前去握住她的一双小手,和蔼地道:“琪妹,你不是在雁楼上陪着费姐姐奕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