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湘湘痉挛着,痛苦的道:“但……但……童刚已经……遭到……报应了……你……就不能……饶过……我?”君惟明冷笑一声,道:“谁负的债由谁偿,谁作的恶由谁当,费湘湘,你心性之歹毒并不比童刚稍好,如今!他已得了他应得果,与你并无牵连,现在,你该偿你自己所负的债了!”费湘湘凄惨的笑了,酸楚的道:“你……忍心?”君惟明抖嗦了一下,语声如铜:“我不忍,但我必须如此。”轻轻啜泣,良久,费湘湘吃力的站起,她深深的注视着君惟明,幽幽的道:“惟明……”君惟明硬着心肠道:“你还有要说的么?”含着那样凄凉的泪,面庞上是那样哀伤绝望的神情,然而,费湘湘却绽开一朵带着血的微笑,她哽咽道:“摘下你的笠……惟明,让我最后再看你一眼……”君惟明略一迟疑,“刷”的将血渍斑斑的“盖眼笠”自头顶摘下,现露出他那张苍白又俊俏的面容来,而这张面容,在如今,又是浮映着多少刻骨缕心的愁惨?
费湘湘簌簌的向前伸出手,轻轻的柔柔的道:“再会,惟明,我错了,人假如有来生,来生我仍愿嫁你为妻……你是个好男儿……真的是个好男儿……或者你不相信……但我还是要说出来……我……我爱你……”君惟明全身一震,神色大变,他张开口,双臂伸出,但是迟了,费湘湘的手腕已经用力切进她身后嵌进童刚胸前的几朵剧毒的“断肠花”中!
猛一抽搐,费湘湘的如花容颜骤然可怕的扭曲,她却努力使一抹微笑浮在脸上,同时,两滴晶莹如珠的泪水,自她眼角徐徐垂落,垂落……一阵绞肠剜心的酸楚侵袭着君惟明,他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泪水滚滚滴落,他不能再目睹费湘湘的遗容,霍然转身,任自己的眼泪尽情流泄。
透自泪的晶慕中,他发现门外已站满了人,而每一张面孔俱是如此肃穆,每一个人的表情又是这样沉痛,没有那一个出声,更没有那一个说话,一双双的目光俱是那级哀伤,又那般关切的注视着他,在一片沉寂中,似是连冷冷的空气也都沾染上愁惨的气氛了……站在门外的人,个个全是头发散乱,浑身血迹,疲惫与乏倦刻在他们的脸上,使得他们的面孔就更加沉默了,这些人里头,有金家的人,有“大飞堂”的汉子们,也有君惟明自己的手下……倚在门边的是金薇,君惟明看到了她,她也凝视着君惟明,金薇的神色中流露着无比的神情,无比的关注,无比的悲悯,以及,无比的恻然,男女相悦往往是自私的,但在此刻,又有谁会计较于一些已带着悲怆色彩成为过去的情感呢?
缓缓的,一个人由门外向君惟明走近,她伸开双臂……君惟明白模糊的泪眼中望向那人,那人的形貌逐渐清晰,微微颤抖了一下,君惟明徐缓的用袍袖抹去泪水,现在,他已认出这个伸臂向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亲胞妹君琪!
挺立如山,君惟明纹风不动,他既不推拒,更不迎上,而君琪这些日子来显而易见的受了多少折磨,受了多少痛苦,原来就瘦伶伶的身段儿,如今看去就更不堪盈握了,那张清丽的脸蛋在苍白中微微泛着一种病态的黯青,昔日明澈的双眸,现在竟是那般的惨澹无神,幽涩怔仲,真是形销骨立,好不惨然!
颊上挂着泪,唇角在不住抽搐,君琪知道自己的哥哥不肯接受自己的拥抱——即是表示他不愿宽恕自己了,凄然的,她沉重跪倒在君惟明脚前。
目光抬高,君惟明面庞上的纹褶中布满了悲伤,更合蕴着愤怒与陋夷的意味,他嗓音哽塞,却坚决如钢:“君琪,我不想再多说什么了,你……自已了断吧。”君琪仰起那张泪痕斑斑,充满凄苦与委屈的面容,颤抖着叫:“哥……”断肠花--第六十六章仁恕长存第六十六章仁恕长存君惟明冷冷的道,“不用再说了。”君琪盈盈叩拜,泪如雨下,声如泣血!
“谨遵……哥哥谕令……哥恕妹妹不能……报答你……十余年来……的养育之恩了……”君惟明冷硬的站着,不答不理,于是,当着众人,君琪已自衣袖中抽出一柄小巧精致,却又锋利无比的三寸匕首来,这柄匕首玉柄金,上嵌各色宝石,名贵异常,君惟明眼稍瞥及,不觉心中痛楚,因为,君琪手中的匕首,还是君惟明在她十五岁生辰那天赠她为贺礼的……谁又知道,八年之后,这柄匕首竟反来结束她的生命呢?
就当君琪双手举起匕首对准自己心窝,刚要插落的一刹,斜刺里,人影骤闪。“叮当”,一声跪响,君琪手上的匕首已被那人震落地下!
君惟明内心顿然如释重负,但在一种意外的喜悦下却又不禁勃然大怒……嗯,那震落君琪匕首,自鬼门关上将君琪救回来的大胆人物,不是别人,正是“红蝎”金薇。君惟明神色倏沉,道:“金薇,你可知道你这是做什么?”金薇昂首挺胸,表情湛然凛列!
“君公子,你大仇已报,元凶俱歼,这已经够了,何苦还非要赔上你胞妹的一条性命?固然,令妹是软弱了一点,但她只是个不谙武术的弱女子,你却不能用你的英武果断来相同的衡量她2她也与天下任何一个纤纤弱女一样,难以抗拒外来的迫害及压力,你是她的兄长,君公子,你更是一方霸主,在你的翼护之下,犹未能保护你的弱妹安全而且,迫害她的更是你自己的好友与妻子,这个责任到底该谁来负,我认为尚须斟酌!”君惟明怔了怔,嘴上却仍强硬的道:“金薇,这是我君家的家务事……”金薇摇摇头固执的道:“不管是什么事,君公子,也该有个道理在,这是人命,何。况,还是你自己胞妹的生命?君公子,你自己也常说,有的事情做错了还可以忏悔,有的,就永远也无法弥补了,难道说,你甘愿做下这使自己痛苦终生的决定吗?我奉劝你还要三思而行?”君惟明冷冷的道:“你这是在教训我了?”金薇忽然愁惨的一笑,幽幽的道:“我不敢,更不配来教训你。君公子,我今天顶撞了你,是我多少年来所付出的最大勇气,我甘愿接受你的惩罚,虽死无憾!”金薇声音变得咽塞了,又抽搐着道:“如果,你坚持要杀害你的妹妹,那,你就连我也一起杀了吧!”君惟明又是惊愕,又是意外,更加狼狈的怒道:“这……这是什么话?这根本风马牛不相关,要你来顶这个罪做什么?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门外起了一阵小小骚动,“八手煞”岳宏远满身血迹的挤了进来,他一下子跪倒,沉痛的道:“公子,我等愿为二小姐请命,务乞公子留……”跟着,“血镯煞”洪大贤也进来跪下,“焰龙”方青谷也凑在一旁,边挚诚的道:“公子,二小姐是无辜的,她还值得原谅,公子,你老也只有这一位胞妹了碍…”君惟明正感困窘,咦,外面商瑜那妮子竟然也挤了进来,一下子跪倒在君琪身旁,她仰视君惟明,哭泣着道:“君公子,君公子,你还认得我吧?我就是那天在精舍里暗助过你们的商瑜啊,公子,二姑娘苦啊,她整日价自己折磨自己,自己谴责自己,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她对公子的关怀与萦念,连我这局外人也感动极了,她一直不肯与那帮叛逆同流合污,一直严峻的拒绝他们任何表示,她天天盼,夜夜盼,终于将公子盼回来了;但……但公子,你就忍心要她的命?要你这唯一的,对你爱深如海的胞妹的命?君公子,人心是肉做的啊,你不能这么狠绝……”君惟明进退维谷,恼怒的道:“你们……唉……你们是怎么了?”这时,金家的魁首——“大金龙”金魁也大步踏入,他左肩血透重衣,头顶的毛发象是被什么东西刮去一大片,血糊糊的好不怵目,沉稳的道:“老弟,这件事,老夫认为你值得考虑了!”君惟明急道:“你伤了?当家的……”金魁沙哑的一笑,道:“你不也伤了?老弟,这些事不值一提,令妹的这段公案,老夫斗胆求情,尚请老弟你放过算了!”一侧,“飞魑”金楚——也是浑身皮开肉绽的道:“就以这些血来说吧,君公子,流得已够多了,我们拿这些血向你谏求,请恕过令妹一命!”“毒拐”金尤摩也拐着腿,吊着左膀子嘶哑的道:“君公子,你就比俺还狠上三成哪?”金丽也接嘴道:“瞧瞧大伙儿吧,君公子,全在求你一个人了……”金魁严肃的道:“老弟,你再斟酌。”君惟明猛一跺脚,长叹道:“罢了——君琪,起来。”刹那间,一片雷动的欢声响起,震摇屋瓦,几个人冲向前来,帮着商瑜扶起泪流满面,惊喜过度而呈半晕迷状态的君惟明身边,仰着头,怯怯的道:“你……恕我了?”君惟明苦笑着,他俯下脸,声音小将不能再小:“不,谢谢你……”金薇兴奋欢欣的大叫:“真的?”君惟明点点头,道:“当然。”金魁那边呵呵大笑道:“好,好极了,君老弟果不愧有一方霸主的气度与涵养,这样一来,老夫头顶这块皮毛虽被包骧的“皮口袋”刮去了,却还心甘情愿!”君惟明走了过来,叹疚良深的道:“连累你了,大当家……”金魁用力拍拍君惟明的肩膀,豪迈的道:“小事情,算不了什么,那包骧功夫的确了得,不过,他虽然刮去老夫头皮一块,老夫也以鞭发术将他绞成重伤了!”君惟明笑道:“早听说当家的挽在脑后这段长发蕴有奇功,可以缠牛绊马,绞断巨木,包骧也吃大亏了!”金魁豁然大笑,道:“白发银眉”官采赏了老夫一缅刀,通在左肩上,老夫也给了他六记“青怜掌”,他那飞链金斧就稍差一点的从老夫头顶上擦了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