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起禄为各人易容改装的作业已全部做完,彼此一向俱极熟稔的容貌,在此时看去,竟是谁也不认得谁了,若非早就知道那原是某人,便是再加上十分仔细的辨认,怕也极难认出对方的庐山真面目来,胡起禄的手艺的确高明,高明到能把一个人的形容彻底改变,即使这人的亲故,也一样会见了面茫然不识,大家彼此看着,除了心底由衷的钦佩叹服之外,无以免的,更有一份淡淡的生涩,怔忡、与凄惶所掺合成的感触,默默的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那种说不出,道不出的愁苦和无奈,简直就凝成形般的窒压在人的心头了……舒婉仪已回到篷车里正在向她母亲话别,银心与江尔宁已以回避到车外来,丰子俊可不是十成十的像极了一位半老徐娘!他经过胡起禄这细心的打扮之后,看上去,完全是一个无懈可击的中年妇人模样,而且,还称得上是个薄具姿色的俏寡妇呢——只是岁数上稍稍大了点。
南宫豪也整个变了另一个人——苍老、枯槁、又憔悴,面色泛灰,但脸上的须毛却刮得干干净净,但是,却越显得表情僵硬与冷木,总有那么一股子令人心里别扭的不调和味道——就真好似一个人在临死前经过刻意的修饰整洁过一样,再加上那人工的容颜化装及深布纵横的皱纹,不用细说,也可以想像到他在服下那一粒“二转魂”之后将会变成一种什么光景,恐怕谁也不会相信他那时还是个活人了……李发也不像李发了,他的五官形状及脸盘轮廓全部改变,变成和任何一个大家所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那是一种过份憨厚又土气的面目,和他原来的粗悍神情截然成为两个类型。
胡起禄本人也略微替自己动了点手脚——头发加白,在原来的八字胡下又添黏了一撮黑须,只这两个小改变,这位“鬼狐子’业已形貌大改,外头的大愣子,在经过披麻带孝的一番装扮之后,又将嘴形扩大,使两腮的肌肉往上紧抽——他的鼻子也就朝天了,现在的大愣子,和以前的大愣子,迎然成为两个人啦!
于是,一切竣事,只待分拨上道了。
来到关孤面前,胡起禄低声道:“关老大,我这就得伴着老夫人过关了!”
关孤点点头,道:“请珍重。”
胡起禄有些动情的道:“我自信应付得过,关老大,你自己更得越加小心才是。”
深沉的一笑,关孤道:“我会谨慎的。”
想了想,他又道:“好像还有很多话要说,其实却没什么好说的了……”拍拍关孤的手,胡起禄道:“慢慢儿再聊吧,咱们以后日子长着。”
关孤苦笑道:“是的,日子长着……”
一扬头,他又道:“你伴护舒老夫人如何走法?”
胡起禄低声道:“前头路上我着人备了一头毛驴,只得一头,老夫人骑着,我在前牵领,这才像一对穷困潦倒,一心出关垦荒的老夫妻,或许我们走得慢点,但最慢也在过晌午之后便可过关了。”
移目看了站在那边发愣的南宫豪一眼,关孤道:“那粒‘二转魂’,你已交给南宫兄了?”
胡起禄的一双金鱼眼可笑的眨了几眨:“给他了,你没见他刚才接过那粒药丸时的样子,活脱真个要叫他往鬼门关报到应卯似的,愁眉苦脸加上唉声叹气……”关孤道:“吃下药丸之后多久生效?”
胡起禄道:“半个时辰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