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着转着,卫浪云头晕目眩,心跳如鼓,汗涔涔,气吁吁,眼睛看出去,一片迷蒙不说,四周情景也在幻变跳动,那些疾快围转的敌人,更像忽前忽后,重叠分化,一刹浮荡半空,又一刹在骤长骤缩了……李蓉的俏脸上浮现着一抹阴鸷又得意的表情,她显然自得于如今对付卫浪云的方法,同时她肯定,不用太久,这位力敌万夫的“勿回岛”少主便将要栽于她的手中,这是一桩多么光彩、多么露脸的事,从今而后“玉凤”李蓉的名号必能喧腾江湖,威慑两道,而且,在“六顺楼”的阵营里,她的身价也会因而高涨,成为举足轻重的首要人物了……灰黯的暮霭在飘福它是灰黯中尚泛着一缕沉重的淡紫色的,带点凄凉落寞的意味,就好似“勿回岛”这些日暮途穷的壮士们的心境,大势如此,他们每个人的情绪全似系着一块巨石,往下沉,沉,沉,仿佛沉到那—片无尽的灰黯中去了……当一切就快濒临绝境,当“勿回岛”的残存都已下定决心准备孤注一掷,打算与敌偕亡的时候,那么一种惊怒的,颤栗的,几乎像剖剜着心肝—样惨怖的怪叫出自一名正在围攻卫浪云的“六顺楼”大汉嘴里——正好转到面对山坡的位置——他骤然似见了鬼一样僵在那里,只管尖着喉咙叫喊,像中了魔!
他这一连串的怪叫,立时引起了李蓉及其他各人的惊疑与愤怒,而这转动的阵势便因他这一环的停顿而突兀全部停下来!
李蓉和其他“六顺楼”的各人,神经也已相当紧张衰弱,委实经不起再加负荷了。那名大汉像发了疯似的僵立在那里,直着嗓子怪叫,这种气氛上的感染与意念的威胁乃是异常令人惶悚不安的,李蓉飞快冲上,扬手两记大耳括,打得那名大汉一个踉跄,鼻口流血,她一边尖叱:“你见了吊死鬼啦?叫你娘的头,看我回去不办你一个扰乱军心的罪!”
但是,那名大汉自然双目直瞪,形容恐怖,浑身抖动的像抽筋,他面部肌肉僵硬,舌头也似打了结,说不出话,只能哆嗦着伸出手望山坡下指……李蓉目光顺着他的手指处望去,这一看,老天爷,她亦几乎吓得闭过了气,眼球子顿时也凸了出来,天,这会是真的吗一一山坡下,在飘浮迷漫的灰紫色烟霭隐约中,一排排的人影整齐的并列在那里,像极了来自九幽的鬼魂,更像极了自虚无的雾氲出现的灵魄,却更似一群从碧波万顷里冉冉升起的水底甲士!
他们一排排的列队在那里,肃静无声,没有一点喧嚣,他们全是一式一色纯黑劲装,遥远可见胸前绣缕的白丝波浪图纹,蓝汪汪的锋利分水刀,一律斜挂身前,黑色的头巾在晚风中轻轻飘扬——一那是“黑浪衣”,“勿回岛”人独有的黑浪衣,那些,也全是“勿回岛”的武士!
卫浪云也被对方的惊恐模样弄得有些愕然了,他怔了怔,然后,小心又迅速的回头望去,而这一望,他的心腔突然停止了跳动一刹,接着又蹦跃的似要弹出喉管,热血上冲,双目湿润,一股至极的激奋像一股电流通过了全身,这一刹间,他不禁也颤抖起来,嗓眼里发出了窒噎声……来了,“勿回岛”的大军终于奇迹似的来了,望眼欲穿的,等待他们,心焦如焚的企盼他们,忧虑着他们,诅咒他们,愤怒的熬着等,伤痛的煎着等,日日翘望,夜夜思念的就等到已经灰了心,绝了念,等到了山穷水尽,逼入最后困境之前,他们却终于来了—一还好,来的尚不算太晚!
“二道金”的缪传春首先沉不住气了,他受到这种巨大的惊骇之后,也尖起喉咙发了狂似的叫:“不好……不好了……‘勿回岛’的人马已经逼临到山坡下了碍…”李蓉顿时失去了她—贯的镇定,手足失措的乱叱:“叫什么,不要叫啊,还不知道是不是,你休要扰乱军心,缪传春,那不一定就会是‘勿回岛’的人,你沉住气……”这时……谷宣猛向后撤,回头—看,立时心往下沉,全身泛了凉,就像呆了一样骤而愣在那里!
“四瞳叟”鲍子言,“白鹤”官晴也纷纷脱出战圈,神色惶急的望向山坡下面,于是,两张面孔也马上失去了光彩,变得惨白,变得灰暗,两个人的五官也像挤成了一堆了!
歪曲着面容,谷宣冷汗如浆,声嘶力竭的大吼道:“快一-—弟兄们,我们快聚集为圆阵……”李蓉抽了口气,立时率领她这边十来人奔了过去,与谷宣、鲍子言、官晴等会合—处,布成了—个小小的圆阵。
田寿长步履蹒跚的走到这边,他目定定的瞧着山坡下军容壮盛,煞气肃肃的“勿回岛”大队,不由老泪盈眶,扯着嗓子,哈哈笑起来。
卫浪云的情绪稍稍平静,他振奋的叫道:“二叔,是他们,是岛上的大军来了,他们果然赶来,这是奇迹,二叔,这真是奇迹,他们的确来碍…”田寿长拭去了纵横的涕泪,喑哑的道:“是的……他们来了……来了……虽来得晚,仍不嫌迟……”杨宗与段凡挟着舒沧一拐一拐的走了过来,三个人的二张面孔上,全辉映着一种,湛湛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