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心如左右晃闪,长剑宛如流波涌涛,畅快息密的迎拒雀寿手中黑网,崔寿独目圆睁,口气却仍是那么冰冷得十分自制:“你很会拣辰光,贝朋友。”
贝心如游走迅捷,剑锋挥霍若难云洒雪,层层重重,他平静的道:“如果你是我,还有比此时更好的机会么?”
黑网像一只伸张双翼的巨大黑鹰,气势凌厉的飞舞罩卷,崔寿冷冷的道:“不要把算盘打得太称心了,贝朋友,如果我是你,我便一定不会这么鲁莽行事!”
剑刃弹翻又圈成九个大圆,贝心如穿过圆心,剑尖挥出一溜星芒:“崔寿,我很明了你的计较更非巨细不遗……”崔寿的黑网随着敌人的剑式蓬散聚合,力量雄浑均匀,他淡然道:“当然我不能计算得巨细无遗,但至少我清楚一点——你决不会任由我们押走金铃,我知道你迟早要出手攻击我们。”
贝心如似乎越战越勇,并不畏惧对方那周密得近于完美的守势:“那又如何?”
崔寿黑网纵横,第一次昂烈的大笑起来:“所以,贝心如,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不待贝心如有任何反应,崔寿跟着高声叱喝:“‘冥魂幡’四面超度何在?”
房顶瓦脊的后面,应声冒出四条人影,四条鬼健似的人影,只见四条影子轻轻一晃,便像四片树叶一样悄无声息的飘落地下。
那是四个生着鬼脸般面容的怪人,他们的面孔宛如戏台上戏子们勾出的脸谱,一张银白,一张深青,一张谈金,一张黑紫,然而,这四张脸孔却绝非是人工涂染而成的。
崔寿趁着贝心如怔愕的瞬息退出六步,阴鸷的笑了笑:“这是我们‘冥魂幡’的四面超度——‘银面超度’潘英、‘青面超度’姚其壮、‘金面超度’范伟、‘紫面超度’饶上才;贝朋友,给你先引见引见,一朝上了路,也该明白是谁送你的终。”
贝心如的神色显得有些僵硬了,是的,他未曾料到崔寿还按得有这么一支伏兵以供呼应,他以为,以为“八幡会”的来人就只眼前出现的三个,这才促使他下了决定,他原来臆测,这是多么适宜又两全其美的决定;但如今看来,显然他的判断有了错误,更是个严重得可能致命的错误!
崔寿的独目中开始闪动着灼灼的光芒,他凝视贝心如,仿佛可以透悉贝心如的内腑:“你有点后悔了,是么?因为你的计算有了失误,很大的失误,而这种失误会要了你的命,你原本抱着五成以上的成功希望,现在呢?你忽然发觉已陷于绝对不利的困境之中,你并不想死,并不想为任何人去死;你年轻、英俊,有好功夫,好出身,死亡对你而言应该还算是长远以后的事,目前突兀临头,你一定感到十发惶惊惊恐,贝朋友,你会想到将来,美好灿丽的将来,你也不甘把永生的幸福就此抛舍,女人算什么呢?尤其像金铃这样见异思迁,水性杨花的妇道,更不值做如此牺牲,凭你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比金铃强十倍的女人?贝朋友,我说得可对?告诉我,你真的后悔了么?”
贝心如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呼吸也不由粗浊起来,他的脸色泛着那等凄惶激动的惨白,嘴唇亩颤,目光茫然,长剑已缓缓垂指向下……崔寿的声音出奇的柔和低沉,有几分催眠的味道:“贝朋友,你号称‘珍珠’,不错,确是光华内蕴,圆润其貌,雅致端秀,洁丽芳腴,‘蒐丽堂’有奇才若你,就此夭失岂不可叹可惜?这样吧,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最后的机会;设若你肯回头,我仍旧放你离开,我手下的‘四面超度’将会非常恭敬的目送于你,把他们原要加诸于你的行为转移到另外的目标上,贝朋友,你意下如何?”
贝心如抹着满头的汗,张合著嘴巴已有似涸辙之鱼:“我……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崔寿笑得极其亲切和煦,这种笑出现在他这张寡绝的脸容上,无形中也将他的脸孔衬托得慈祥了不少:“贝朋友,我告诉你怎么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你不思念南海故乡的明媚风光?不怀想那里的亲朋威友?或者,某位倾慕于你的姑娘、单恋于你的小姐?走吧,早点走,早点到家,贝朋友,只要你一挪步,梦境即可成真——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