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番外 辞官2

求生倒计时 木兮娘 5466 字 6个月前

“菩萨亦有怒目时。”

赵白鱼但笑不语。

赵白鱼刚开始装病,重华帝的说客就来了。

一帮文武大臣接二连三登门拜访,武将倒是好解决,还没到赵白鱼跟前开口就先被霍惊堂以切磋的理由带走,打得落荒而逃,哪里记得重华帝的千叮咛万嘱咐?

前一个武将刚落荒而逃,后脚崔宗正就上门,抬手招呼:“小赵大人——”

话没说完,霍惊堂就从屋顶探头:“小崔啊,来得正好,陪哥松松筋骨。”

崔宗正:“……”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霍惊堂嗤之以鼻:“怂瓜蛋子。”

回头这群怂瓜蛋子就在重华帝恨铁不成钢的质问声下表演一哭二闹三撒泼,总而言之就是不肯再踏进临安王府被人当菜瓜砍了。

文臣如范文明、贺光友等人都是借酒席、品茶、赏花宴等雅事旁敲侧击,他们的想法和重华帝一样,都不希望赵白鱼辞官。

尤其资深大粉贺光友恨不得赵白鱼在官场上继续发光发热,创下更多名留青史的壮举。

他们不是很能理解赵白鱼的追求。

砚冰知道赵白鱼淡泊名利,可他一样惋惜恩师年纪轻轻便辞官的选择。

于世间男儿而言,一生的凌云壮志不外乎文能提笔安邦,武能上马定国,已是九天翱翔的鹏鸟,何必再回苦难之地做条鱼?

“就算是北海之鲲,那也是条鱼!”贺光友喝得醉醺醺了,毫不留情地吐露出心里话。“少年时,当壮志凌云,豪情万丈,以身报国。暮年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壮心不死。而中年时,便如赵大人这般,当于九天凌霄之上,气贯长虹,同辉日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当志在天下事。”

范文明不知打哪儿弄来一把胡琴,伴着贺光友的慷慨激昂拨弄一曲。

烛光闪烁,曲乐如珠落玉盘,小童在旁边冲着解酒茶,橙黄色的茶水汩汩落入杯中,角落几案上的博山炉白烟袅袅。

赵白鱼斜挎着椅子扶手,一条腿曲起,胳膊搁在膝盖处,闻言似笑非笑,听完友人的劝说才慢悠悠地问:“砚冰,你也做如是想?”

砚冰:“学生和诸位大人想法一致,但是更尊重恩师的想法。恩师请辞,自有道理,从前您便教过我,人生在世,幻影重重,可做官、可从商,可做个贩夫走卒、亦可当个田野农夫,人各有志,活得舒心自在才最重要。”

他不如赵白鱼豁达,但是赵白鱼的境界一向在俗人之上,砚冰只做个拥趸就行。

一干人等滔滔不绝,引经据典,赵白鱼只静静听着,不做辩驳,直到众人耳热酒酣之时,方举杯一一敬友人:“人各有志,志各不同,终不为此移。”

每个人的志向不同,不为旁人而动摇,旁人亦不能勉强他改变。

但凡识字便能从文人大家、圣人书里学过这道理,在场众人无不是学富五车,哪能不懂?

只需这一句便能表明赵白鱼的态度,也叫他人知难而退。

派出去的文臣武将全部铩羽而归,重华帝既是气恼,又是无奈,赵白鱼执意辞官,他能如何?

没过多久,赵白鱼卧病在家。

重华帝疑心他装病,陆续派人过府慰问,得到的回复都是真病,病得不轻。

太医说是沉疴病体,脉象很虚。

这话一出,重华帝没功夫计较太多,连忙令太医院为赵白鱼医治。

起初是场休息大半个月的小病,过几个月忽然病倒三四个月,连赵家人都急得求神问佛,尤其赵伯雍带着谢氏就那么赖在临安王府小住老长一段时间。

那阵子不只是赵伯雍,连赵砚冰等一干卿家都愁眉苦脸,忧心忡忡,仿佛赵白鱼真快病死了一般,搞得重华帝内心歉疚,当真动了放他回去闲云野鹤的念头。

可赵白鱼病一好,朝堂上见着他,重华帝舍不得放人。

如此一来一回地拉扯,两年过去了,被驳回的请辞折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最后的一封请辞折子刚准备下笔批红,太后身边的嬷嬷找上门,代为传话:“太后她老人家说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庙堂上下,四海之内,贤臣良相不是找不到,陛下亦是春秋鼎盛,何愁谱不成君臣相亲的千古佳话?何况成人之美,亦是一出佳话。”

重华帝眼神一黯,冷声询问:“可是有谁在太后耳边乱嚼舌根?”

嬷嬷福身一拜:“赵相请辞两年,满城风雨,难免传到后宫。”

重华帝脸色缓和,挥退嬷嬷:“朕会好好想想。”

待嬷嬷一走,他立即唤人询问这几天有谁去见太后,得到临安郡王霍惊堂借献佛一事见了太后的回复。

“哼!朕就知道少不了大皇兄撺掇。”

冷哼两声,独坐于孤寂空旷的大殿里,重华帝面露失落:“朕待临安王和赵相一向如师如父,为何都想离朕而去?”

太监宫女埋头不语,当听不到,无人能解答他的疑惑。

霍惊堂的第三招就是请动太后。

如果是新帝登基时,太后必然不会同意赵白鱼请辞,毕竟那会儿需要赵白鱼这样的大臣帮重华帝镇守朝堂。

而今两年过去,重华帝坐稳皇位,手里把控实权,连续两年开恩科录取大批新臣子,赵白鱼请辞之心坚决至此,霍惊堂再出面劝一劝,太后也怕重华帝过于偏执反酿出君臣不和的恶果,自然愿意出面求个人情。

大景重视孝道,重华帝不会不听太后的话,但他还想再努力一把,便偷溜出宫去临安王府。

到了临安王府却不叩门,徘徊一阵后,重华帝拍了拍手,大叹一口气,转身准备回宫就正好撞见一身青衣的赵白鱼和深蓝色衣衫的霍惊堂。

将近四十的赵白鱼看上去还像二十来岁的青年,面容白皙而发色乌黑,文人儒雅的气质如春风般温柔,静静站立在大街上,唇角带着抹笑,便让人不自觉生出好感。

霍惊堂亦是四十好几的年岁,面容依旧年轻,少了几分少时艳丽到诡谲的攻击性,而多了沉淀下来的雍容。

从年少到不惑之年,他依旧高居京都府择偶标准榜首。

重华帝扶额,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关注择偶标准这种无聊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他连前十都排不进去吧。

“赵卿,皇兄。”

“陛下怎么突然想微服私访?”

“许久没出来逛夜市,再看一看何谓火树银花,心血来潮便出宫。”

赵白鱼和霍惊堂对重华帝出宫的原因心知肚明,心照不宣罢了。

“今晚夜市有西北来的百戏杂技团,会表演打铁花,戊时整会放百来束烟花,临河而放,夜照河中百舫,若流星疾飞,如火树绽放,陛下想不想去看?”霍惊堂开口相邀。

重华帝沉吟道:“可。”

三人并肩而行,暗卫躲在人群里保护,这时天色还未全暗,街道上熙熙攘攘,小摊都摆开来,店家屋檐上、树上、河边和桥梁处的灯都逐一点亮,赶在落日前营造出火树银花不夜天的盛景。

人流如织,繁华咫尺之间,没人比重华帝更自豪。

这是他的江山,他的子民。

赵白鱼邀请重华帝到路边一家小摊吃热腾腾的馄饨,又到隔壁一家小摊点凉粉,接着蹲坐在桥头边等卤过的兔头、鸭头上桌,顺便从酒楼里点了道香气扑鼻的蒸子鹅。

因那酒楼满座,店家还十分歉意地赠送一壶冰饮。

赵白鱼、霍惊堂二人就在桥头的矮桌矮凳旁坐下来,顺便点了不少小食,不大的方桌很快填满食物,就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桥梁,吹拂着夜风,望着河里百舫亮着彩灯缓缓划过,于重华帝而言实在是新奇的体验。

京都府的达官贵族也有不拘小节者,可哪有人无拘无束到此地步,竟和码头纤夫一同蹲坐在大庭广众下进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