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她摇了摇团扇,对自己扇了扇风,悠悠然反问,

“难道本宫看起来很像草菅人命的人?”

门外的文镜涨红了脸,正要开口分辩,裴显寒凉地笑了声,“大概真的听岔了。”

他召了文镜进殿来,随手把满手的樱桃往他手掌里一塞,

“吃樱桃吧。连十颗二两金丸的物证都无,公主说你听岔了,难道你还能翻供?我以军规罚你,你可有话说。”

文镜深深地吸气,低头,“末将判断失策,理应受罚。”

右手的掌心托满了赐下的樱桃,他不敢动那只手,只得单膝跪倒,左手扯下腰上挂着的木腰牌,连同弹弓一起奉上。

裴显收起木腰牌,声音跟着沉了下去,“回军营领二十棍。再有下次,领四十。”

文镜低头起身,捧着满手樱桃往外走。

姜鸾坐看人走远,“督帅大半夜的在我殿里罚人,是御下严厉呢,还是又杀鸡儆猴给我看?”

裴显不答,把弹弓放回红木翘首长案上,往姜鸾的方向推了推,

“所谓京中贵女,世家子弟,若性子狡狯起来,比寻常的狡童更顽劣三分。公主觉得呢。”

姜鸾把弹弓接过来放在身边,试了下牛皮筋的弓弦,确认完好无损,放下了心。

她拿起身边的团扇,极不满地摇了摇,“之前还口口声声把本宫视作侄女儿。你裴氏是太后娘娘那边的外戚,本宫捏着鼻子认了。这次怎的把我比作顽劣狡童?裴督帅,你言语狂妄了。”

“倒不是言语狂妄。只是自从公主病情好转,临风殿的动静实在太大。先是两仪殿外,公主差点挨了廷杖;昨晚见面,公主拿出了匕首短剑手|弩;今晚又改成了御赐金丸。”

裴显极平静地总结道,“寻常狡童,哪里顽劣得过公主。臣说了句实话罢了。”

姜鸾‘啧’了声,把团扇搁在一边,被精巧扇面遮住的大半张娇俏面孔露了出来,

“但凡能好生过日子,谁愿意从早到晚的闹动静呢。早些开了公主府,尽快把我放出宫去,督帅那边也省事,我这边也安稳。”

说着趴在长案上,纤白指尖探进琉璃盏里,又要去拿樱桃。

裴显神色不动,抬手把琉璃盏推去旁边。

“宫里有宫里做事的规矩。臣这边能做的事已经尽做了,何时能出宫开府,还是要按宫里的规矩来。”

姜鸾越过阻拦,还是取出一颗樱桃。手心托起晶莹鲜妍的樱桃,像对待金丸那般,指尖轻轻一拨,滴溜溜转了半圈,

“督帅说话滴水不漏,听起来像是为本宫费尽了心思似的。”

“其实你我都知道,督帅你呢,心里装着的都是朝廷大事,看不上后宫闹腾的修行祈福啊,抄经千遍啊,谁磋磨了谁啊这些小事,只要不闹出人命,装聋作哑也就过去了。什么‘宫里的规矩’,哄小孩儿呢。”

她把樱桃丢回琉璃盏里,满不在乎地道,“你忙你的,我忙我的。那就继续折腾呗。”

裴显:“……”

裴显端起青瓷茶盏,喝了口热茶,把心气往下压了压。

姜鸾歪着头,打量他波澜不动的神色,忽然噗嗤一笑,“督帅心里恨不得拿家法来罚我了。”

裴显放下茶盏,抬手整了整衣袍,轻描淡写地拂去衣摆微尘,

“公主说笑了。公主姓姜,臣姓裴。身为外戚,当面劝诫几句已经是极限,哪有资格动家法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