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澈安慰道:“兄台也是迫不得已。”
他拉了会儿关系,然后试探着问价。
书生也没狮子大开口,道:“三百两。”
叶音下意识看向顾澈,三百两是有,但是买了这把琵琶,后面再买其他东西就拮据了。
顾澈果断应下,然而就在顾澈和书生准备交易时,变故陡生。
“四百两,老夫要了。”
孙老爷只觉得今儿个运气好,他本来是过来买玉件的,可怎么瞧也不满意,本以为败兴而归,没想到一出铺子就听到前面街边的交易。
他当机立断开了口。
四百两,可比三百两足足高了一百两,哪怕只是高十两银子,书生或许都能忍着心疼,维持跟顾澈的交易。
可是一百两……
书生不敢看顾澈的眼睛,他向孙老爷走了几步:“在下需要现银。”
如果对方拿不出来,他还是愿意…
四张百两银票递过来,书生哑声了。
他感觉如芒在背,硬着头皮跟孙老爷立了契约,完成交易。
之后,书生面色通红,对顾澈拱手:“兄台对不住。”
顾澈扶起他,不但没怨气反而宽慰他。随后他们才分开。
而此时天色已经黑了。
顾澈和叶音往回赶,忽然叽咕一声,两人同时驻足。
叶音尴尬地摸鼻子。
顾澈歉声道:“抱歉,让你久等了。”
“不妨事。”两人交谈,叶音就顺着这个切入口安慰他:“没买到琵琶也不要紧,我们拿着省下来的三百两可以买其他的东西对不对。”
街上的灯光摇摇晃晃,映着叶音的脸,十足温柔。
顾澈感觉心像被人捏了一下似的,蓦地发软,“我明白,人不能太贪,哪能次次想着好运气。”
他们最大的幸运,就是逃了出来。这么一对比,顾澈便觉得没什么了。
只是他愧疚道:“本来可以让你早点吃东西的。”
叶音:“现在也不晚啊。”
天空骤然一声爆响,烟火漫天,叶音抬头,夜空里的艳丽色彩瞬间倒映在她眼底,那双黑色的眸子好像蓄了满天星河。
她玩笑道:“好大的手笔,不知哪位老爷家里有喜事。”
话落,她猛地住嘴,呐呐:“阿九,对不起。”
“没关系。”顾澈轻声道:“我不会坠在回忆里。”所以不用如此小心翼翼。
叶音饥肠辘辘,但最后还是跟着顾澈吃的阳春面。只不过数量区别而已。
顾澈看着她,中途离开片刻,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油纸包。叶音鼻子一动,就知道里面是烧鸡。
“你素来胃口好,若无足够供给,逃命时可怎么办。”
顾澈这话意思很明了,他约束自己,不约束叶音。
叶音捧着烧鸡,口水泛滥,强忍着道:“我能给朗哥儿带一个翅尖吗?”
顾澈不言。
叶音心里哇凉哇凉,她之前可还让顾朗吃了一次馄饨。幸好顾澈不知。
叶音:“我明白了,回吧。”她抬脚要走,身边传来顾澈的声音:“一点点。”
顾澈垂下眼,要说破了规矩,他养伤时就破了,那个时候他无意中食了荤,虽然后来顾澈注意着,但破了就是破了。
眼下他们逃命,身体是根本。朗哥儿又那么小,跟着他们颠沛流离。非常时有非常法,活人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祖母和叔伯婶婶们有灵,也会宽宥则个。
叶音眨眨眼,半晌应道:“噢。”
两人回到客栈,叶音敲门,里面传来王氏尖酸的声音:“谁啊。”
顾澈:“娘,是我。”
房门从里面打开。王氏一巴掌拍到叶音背上,看着凶,其实不疼。
她边拍边骂:“你个狐.媚子,就知道缠着我儿子,你背着我搞什么去了。”
“我今天非要收拾你不可。”
房门重新关上,里面传来女子的哀嚎和哭叫,良久才停下。
小二将这事说给掌柜听,“掌柜你没看到,那个婆子好凶喔,她儿媳妇被打也不反抗。”
掌柜拨弄着算珠,嗤道:“怎么反抗,儿媳妇敢反抗婆母,不要命了。”
小二想想也是:“她男人也真够狠心的,就看着媳妇挨打。”
掌柜心烦:“行了行了,一边待着去。”
世上可怜人海了去了,哪怜悯得过来。
屋里,叶音带着顾朗去角落里,给了顾朗一个鸡翅膀,小家伙差点惊呼出声。
叶音小声道:“吃吧,你小叔默许了。”
顾朗这才没了心理包袱,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了还舔舔嘴皮,谁想面前又递过来一个鸡腿。
顾朗:!
叶音食指竖在嘴前:“嘘。”
吃一个鸡翅也是吃,多加一个鸡腿也…无…碍…吧…
顾澈和顾庭思闭眼装睡。
次日,叶音出房门,被小二单独叫住。
叶音缩着肩:“小二哥,有什么事吗?”
小二麻溜塞给她一个煮鸡蛋:“掌柜送的,你自己偷偷吃啊。”
他做贼似的跑了。
叶音茫然地握手,手心的鸡蛋白皙又温热。她看了一眼,倏地笑了。
叶音按照小二哥的叮嘱,跑到后院,慢吞吞剥了鸡蛋壳,一口一口吃了。
今日的太阳无精打采,像是一个病弱的老人,但叶音眯着眼看了看,想:今天的太阳不灿烂,不代表明天的太阳不灿烂,不代表未来的太阳不灿烂。
活着,活下去,总会遇到温暖的人,温暖的事,坏的好的都体验,就是她顽强苟活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