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蒙蒙,马车晃晃颠颠地奔驰在官道上。璃沫靠在车壁上,怀里搁着一个小包袱,里面装着丽娘的骨灰罐。
她透过车窗往外看,黑蒙蒙一片,细小的雨滴飘到脸颊,冰冰凉凉。
墨迟抱着手臂坐在角落,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南意盘着腿坐在门边跟胡亮亮闲聊。
胡亮亮尖细的声音顺着门缝飘进来,“赤水河在吴州境内,虽然都是大虞领土,吴州却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这里不盛行修仙,大家有事都会去找巫女求卦。厉害的大巫比大虞官员权利都大,甚至可以决定一个州的生死。”
顾南意点头,“确实,没听过吴州有仙门,各门派也不在吴州立据点。”
胡亮亮道:“以前也是有的,那时巫女没这么厉害,她们只会占卜,最多找找失物,判个吉凶。吴州最多的时候,仙门有七八十个,百姓遇到邪事都会找仙门。”
顾南意问:“那为什么后来仙门没有了?”
“十年前巫女一脉突然出了个极厉害的,也就是现在的大巫。她神通广大,能控制风雨。但凡向她许愿的,没有不灵验的,人称言出必灵。”
璃沫蓦地转头,余光瞥见墨迟睁开了眼,黑黢黢的眸子直直盯着车门。
“言出必灵?”顾南意微微皱眉,看向璃沫和墨迟,很显然他想起了尸山的事。
但璃沫和墨迟想得更多,他们此行就是要去赤水,因为那里埋着帝幽的一截白骨。但是现在赤水突然出了个言出必灵,难道白骨已经被拿走了?
璃沫想问堕灵,但是顾南意和胡亮亮在,没法现在发问,只好按下不提。
马车又疾驰了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璃沫听到胡亮亮咦了一声,“砰”的一声跳下马车,脚步声逐渐向前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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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迟道:“不知,我下去看看。”手掌撑地起身,弓着腰跳下马车,身影很快就隐入黑暗。
璃沫扒着门往外看,唯一的光源是蓬顶上的一盏油灯,豆大的光亮只能照亮三步内。
浓黑的雨夜,光亮就像被看不见的怪物吃掉一样,只能看清周围几棵树,再远点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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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应答,只能听到夜色里簌簌的雨声。
顾南意道:“胡亮亮有五百年道行,墨迟是元婴中期,寻常妖邪不是他们对手。兴许是去前面探路,我们等等就好了。”
璃沫听着有理,便缩回来坐在门边等着。
顾南意坐在她对面,单手托着下巴陪她一块等,清透的眸光专注地盯着雨夜。
璃沫先是看着马车外,不一会儿视线就转到了顾南意身上。
昏黄的光影顺着他的眉骨滑到下颚,轮廓锋锐而清隽。人间的顾南意和天界太子南浔从外貌来看并无差别。但若把他们放在一起,轻易就能分辨出来。
南浔杀伐果断,意志冰冷。仿佛一把利刃,剑芒直冲云霄,任谁面对他都会感到压力十足。
这可能跟天帝养育他的方式有关系。他太想培养出一个三界最强的孩子,想让战神出自他的血脉。
南浔还是个小仙童的时候就要下海杀蛟龙,飞天擒鹏鸟。天帝不让南浔哭,不让南浔喊疼,更不许南浔见天后。南浔喜欢的东西,都会被天帝毁掉。
南浔跟小仙娥一起玩,第二日小仙娥就不见了。南浔偷养了只兔子,没多久兔子就出现在他的饭桌上。他不能与人笑,要时刻藏着情绪,否则他喜欢的东西都会成为阻碍他修行的理由被毁掉。
璃沫还记得第一次见南浔时,递给他一粒糖。南浔握着那粒糖动都未动。她以为他不喜欢吃糖,谁知南浔根本不知道糖是什么东西。在他的世界里,没有色彩,更没有甜咸,只有毫无感情的苦修。
她看着他日复一日变得越来越强,整个人也越发淡漠,真的成为一尊神了。
而顾南意身上却有一股烟火气。他生长在和美的家庭,父母都极疼爱他。作为沧月阁未来的主人,他们并没有无脑溺爱,而是认真告诉他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
他摔倒了,母亲会扶起他,父亲会教他怎么才能走得更好。他喜欢兔子,她母亲就会给兔子织小衣裳。他喜欢诗词歌赋,父亲就为他建最高的书楼,花重金求珍本。
沧月阁是靠狠辣手段立足江湖的,这些父母也不瞒着他。他们要求他有担当,也会教他怎么才能生存的更好。
这样长大的顾南意有血有肉,不会无谓的仁慈,但同时守着良知,用自己的准则判断事情。
纵然生命短暂,可顾南意恣意生活了二十多年,脸上的笑容加起来比他在天界几千年的都多。
璃沫不禁有点为南浔难过,等他历劫回去又得钻回那个冰冷的壳子了。不知道他会不会怀念在人间的生活。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顾南意察觉到璃沫的目光,轻笑一声问。
璃沫指了指他的左手,“有点担心你的寿元短,在人间呆不长。”
顾南意虽然觉得这话有点怪,但他并没多想。璃沫第一次关心他活不长了,他多少是有点开心的。
“不用担心,兴许以后还有契机。”
璃沫摇摇头,不会有契机的。这么短的生命线,表明了是场小劫,就不知他给自己安排这场历劫是为什么?
顾南意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垂了垂睫毛,只可惜这样的独处以后不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