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峭把车停在黑色轿跑后面,刚刚熄火,前车上下来两个人,女生笑着跑过来敲了敲车窗,栗色马尾在脑后晃来晃去。程斯蔚拉开车门,女生迅速揽着他的手臂,佯装埋怨说:“你怎么这么忙啊,叫来骑个马都这么费劲。”
“这不是过来了吗。”程斯蔚笑着说。
“这可不算。”林娅迎也跟着笑,“一会儿你帮我牵马,省的我哥天天说我一厢情愿。”
“林峥的实验做完了?”
“林少爷的实验那不是想做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嘛。”贺莱的声音从前车传过来,林娅迎一边把程斯蔚往前推一边回头关门,在车门完全关上之前,她压低身子,隔着车窗跟沈峭说:“你先走吧,今天程斯蔚不回去了。”
沈峭应该还是那副死人脸,程斯蔚扭过头,看向驾驶位。
果然,沈峭没看他,打火重新发动车,很轻地踩了一脚油门,本以为是要直接开出去的,但车只是稍稍往前滑了一些,然后停在他旁边。车窗降下来,程斯蔚愣了一下,然后歪着头往里看。
黑色遮阳伞横在副驾驶位上,沈峭把身体压低,看着他提醒道:“伞。”
程斯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传来林娅迎的笑声:“用不着啦,马场有人跟着打伞的。”不等程斯蔚说话,林娅迎已经拽着他的手臂往前车走,拉开车门,副驾驶位上的林峥回头看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说:“约你现在怎么这么困难?”
关上的车门隔绝程斯蔚的回答,发动机一阵高调的轰鸣,然后排气筒冒出灰烟,前方的轿跑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沈峭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直到车窗被人敲响,他转过头,外面站了一个穿着荧光色背心的交警,做口型说:这里不能停车。沈峭点点头,踩了油门继续往前开。程斯蔚不在车上,沈峭的车开的更快,一个走神就错过距离最近的高速出口,于是他只能继续往前开,直到仪表盘的红灯亮起,提醒他油量不足。
最近的加油站还有六十多公里,沈峭把车停在应急车道,把前后车窗全部打开之后按了双闪。掺杂着很淡汽油味的闷热空气迅速涌进车厢,空调也关掉了,沈峭坐了一会儿鼻尖就开始冒汗,座椅椅背调的很直,几乎是九十度的直角,但沈峭没去调。
从他记事起,就知道这个世界被均匀地分成两块,倒也不是一个天一个地,只是在他所处的这块里,没有马场,没有让他焦头烂额的作业,没有冒着白色热气的晚餐,也没有调整座椅角度的权利。
原本只是想休息一会儿,但再睁开眼的时候,天窗外的天空已经变成深色的蓝。沈峭看了眼表,时间跑得很快,他拿手机叫了加油车,然后下车等待。
等车重新加满油已经是下午五点,太阳从西边落下,留下微弱余光,沈峭原路返回,把车停到车库之后,回到半地下室。其实刚来的时候,他住在刘姨对面的房间,但住了没多久,他主动申请想要搬到半地下室。
“有窗户,房间也大,夏天不用开空调也不热。”沈峭列举了好几个有点,刘姨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毕竟有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孩住在对面,她多少也觉得不太方便。
地下室的面积不小,沈峭把床和桌子都从狗场搬过来,当时刘姨站在门口看他装桌子,皱着眉好像要说什么。沈峭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站起来:“已经拿酒精消过毒了,不脏。”
刘姨看了眼有些生锈床腿,纠结了一会儿跟他交代:“那你平时出去记得关门,别让太太看见了,让她不高兴我还得跟着你一起遭殃。”
“好的。”
这一次沈峭出门的时候忘记关窗户,黑色桌面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沈峭拉开抽屉,把叠成方块的抹布拿出来,把桌子从头到尾擦了一遍,准备擦第二遍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沈峭转过头。
刘姨站在门口,脸色在对上他的视线时变得不太自然,沈峭站起来,走到门口。
“有事吗。”
“哦……没事,就是太太叫你上去一趟。”刘姨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回想起刚刚沈峭扫过来的冷硬视线,心里冒出一丝惧意。
“好。”沈峭把抹布放在桌上,再转身的时候发现刘姨还站在门口,沈峭缓慢地眨了眨眼,刘姨反应过来,笑了笑说:“这次忘记敲门了,下次一定记着。”
她不是忘记了,而是从心里觉得不需要,她在这里呆的时间久,照顾太太和程斯蔚的饮食起居,地位自然要比沈峭高出不少。她想进沈峭的房间,完全没有敲门的必要,这儿不是她的家,也不是沈峭的。
“没关系。”沈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