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察觉到沈峭投来的视线,程斯蔚吸了下鼻子,也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太阳晒得发晕,程斯蔚觉得自己的胆子大了很多,从小到大,不讲道理的事他做的也不少,不差这一件。
“你以前是怎么过夏天的,现在就带我怎么过。”程斯蔚的语气很坦然,坦然到沈峭有几秒钟的恍惚。记忆把他生拉硬拽到几年前,他拎着行李袋站在别墅后门,透过门缝,看见从大门口走进来的漂亮男孩,逆着光站着,头上戴着棒球帽,双手空空,身后仆人正在大包小包地往里搬箱子。
“我想住楼上那间。”男生抬眼看楼上打开的那扇门,问旁边的管家,“可以吗?”
想要什么就直接了当的说出来,沈峭学了那么多年也没学会。
“不走吗?”
沈峭回过神,视线从程斯蔚的脸上离开,慢慢松开刹车。
“我玩的那些,你应该适应不了。”
“怎么适应不了?”程斯蔚还在看他,然后笑着说:“你别看不起人。”
对老板的要求,沈峭一向有求必应,周围没车,他猛踩了一脚油门,车子迅速蹿出去,程斯蔚紧拉着头顶的扶手,脸上的笑容更大。
第28章
程斯蔚对夏天没有什么印象。
每个夏天都是一样的,十七岁之前,他在郊外的别墅长大,到夏天的时候,管家会在玻璃房里给他撑一把巨大的沙滩阳伞,他坐在躺椅上,一边吹空调冷风,一边看房间外被风吹出波纹的泳池。
没有高温,没有被汗浸湿的上衣,没有暴露在阳光下晒到发烫的皮肤。贺莱对此总是很羡慕,因为程斯蔚成为学校里,在夏天里唯一一个可以一直逃掉体育课的人。
“真是富贵命富贵病啊。”贺莱刚刚跑完三千米,蹲在程斯蔚旁边大口喘气,仰头猛灌半瓶冰镇矿泉水。
“这富贵命给你你要不要?”程斯蔚瞥贺莱一眼,贺莱眨眼考虑了一会儿,笑着摇摇头,“算了,太麻烦,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确实挺麻烦,因为他,每次放暑假出去玩的时候,几个人白天都只能窝在房间里打扑克。
一晃十几分钟过去,程斯蔚看向窗外有些熟悉的景色,停了一会儿,扭头问沈峭:“这是回家的路。”
“是。
程斯蔚彻底把身体侧过去,看着沈峭的平静的侧脸:“我刚刚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沈峭看了眼倒车镜,打方向盘变道之后,“你说要过夏天。”
经过减速带,车颠了一下,程斯蔚突然忘记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正在回忆的时候,沈峭突然开口说:“回去带上阿百。”
程斯蔚愣了一下,沈峭小幅度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以前夏天的时候,出去玩都会带上阿百。”
“除了阿百,你还会带谁?”程斯蔚问。
沈峭没说话,车厢里的冷气很足,沈峭却伸出手,有些莫名其妙地把温度调的更低。其实那个问题问出口的下一秒,程斯蔚就感到后悔,太煞风景了,而且没有脑子。沈峭不回答,他心里不舒服,沈峭要是真给他一个答案……
程斯蔚看向窗外,搁在腿上的手指蜷曲,要是沈峭真说出个什么人名,他应该会觉得更不舒服。
车很快开到住宅区大门口,沈峭把车停到旁边,自己开门下车往里面走。今天外面的风很大,沈峭的上衣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一个因为无人购买而被放生的黑色气球。沈峭走了还没几分钟,程斯蔚就开始觉得无聊,坐在车里,开始玩座椅的调整手柄。
手柄往后掰,程斯蔚一点点躺下去,几乎完全躺平,程斯蔚看着黑色的绒布车顶,掰着手柄又坐起来。第二次,程斯蔚躺下去,等他座椅再起来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沈峭的半个脑袋。
座椅靠背缓慢上移,沈峭像是被拆掉包装的礼物,完整的出现在程斯蔚的眼里。他这个样子应该蛮好笑的,因为阿百的两条前腿突然离地,吐着舌头,一副要往前扑的模样。后门被打开,阿百跳上座位,很快被沈峭制止。
“你的脚脏不脏。”沈峭声音很低地说,“下来。”
阿百有些不情愿地哼唧了一声,脑袋凑到程斯蔚旁边,蹭了蹭他的肩膀。狗比主人有眼色,程斯蔚往后看了一眼:“反正要洗车了,它想在上面就在上面吧。”沈峭点点头,没跟他争。掉转车头,沈峭踩了脚油门,后坐力让阿百跌在沙发上,但它很高兴,仰头叫了几声,把脑袋贴在车窗上。
程斯蔚不知道沈峭要去哪儿,只觉得车开了好久,高楼离他们越来越远,后车窗打开一半,阿百把脑袋伸出去,大风把它的立耳都吹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