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谢恩。”刘瑾突然有点感动。
皇上啊,终于肯正儿八经的和自己说话了。
“起来吧。”弘治皇帝感慨:“你既拜入了刘文善的门下,便算是入了学了,不知,可有字号?”
刘瑾犹豫了一下:“奴婢是阉人,哪里有字号。”
“朕给你取一个。”弘治皇帝仰头,沉默了片刻:“叫三宝吧。”
刘瑾感动肺腑的道:“奴婢谢恩。”
我刘瑾……往后叫刘三宝了?这是陛下的赐字,得之不易啊。
刘瑾又叩谢之后,起身,乖乖站到一旁,他委屈巴巴的看了朱厚照一眼,自自己回来,在西山治病,太子还未来看过自己,太子……这是怎么了,吃了张永那狗贼的迷魂汤了吗?等咱在西山,被研究够了,哼哼,等咱回去,看怎么收拾那张永。
刘瑾现在心里,是愉悦的,一个宦官,得了陛下的赐字,将来前途,肯定不可限量,最重要的是,自己顿悟了大道,在自己心里,自己的恩师刘文善,便是圣人,他能说出这番道理,真的是了不起啊。
…………
弘治皇帝随后,看向了尾随而来的刘健等人。
刘健没有进入明伦堂旁听,不过在外头,却也知道内里的情况。
三个大学士的内心,颇为复杂。
弘治皇帝道:“三位卿家,新学,你们怎么看?”
刘健沉默了。
弘治皇帝挑眉:“为何不言?”
刘健道:“老臣以为,这是一柄双刃剑。”
双刃剑……
弘治皇帝莞尔一笑:“不错,卿家所言,与朕不谋而合,此学,既可载舟,使我大明昌盛,亦可覆舟。新学倡民本,且体民之疾,体民之所苦,且要身体力行,教授出来的这些读书人,用的好,便可使我大明永昌。可君君臣臣之道,却偏弱了一些……”
刘健颔首。
这个学说,说实话,听起来,真的是极有道理,可是……却也有许多警惕的地方。
弘治皇帝突然道:“可是朕想问,大明,倘若这般下去,还有多少年寿数呢,你但讲无妨。”
“这……”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朕看,不会再超过百五十年了,自洪武高皇帝而始至今,才区区百来年,就已弊病重重,有多少无法革除弊端,令朕心忧啊,朕不信什么江山万代的鬼话,朕只相信,百姓们若是能安居乐业,大明才能延续下去,倘若天下百姓,饥寒交迫,那么再多的君君臣臣也无用了,纲纪和礼法,不能让人填饱肚子,饿了肚子,活不下去的人,他们也不会在乎什么君君臣臣……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弘治皇帝起身,苦笑:“这一切,都交给朕的儿子吧,或许朕的儿子,会处置的比朕好……朕老了啊……”
弘治皇帝不老。
他才不过三十多岁而已,可因为过度的操劳,其实两鬓之间,已生出了斑斑白发,他的心,是老的。
新鲜的事物,他未必能接受。尤其是有这么个奇葩儿子,这儿子怎么看,都像是时代先锋的人物。倘若放在后世,想来这厮在八十年代,便已是非一头非主流的蓬松头,上身是牛仔衣,下身是喇叭裤了。
弘治皇帝道:“西山书院,一切太子做主,朕不加干涉,只要不是无君无父,便由着他们去吧。”
弘治皇帝看向了方继藩:“近来这下西洋之事,你可要抓紧,早一些出海,朕的船,可都预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