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皇帝脸微微一红:“朝廷开支,不可削减吗?不能纵容了外朝大手大脚的习惯。”
谢迁道:“臣等万死,不能上体陛下的难处……”
弘治皇帝叹了口气,想了想:“朕再想一想吧。卿等先退下。”
双方各自打着马虎眼。
弘治皇帝有些郁闷。
百官都是属狼的啊,朕才刚刚日子好过一些,内帑里攒了一些银子,他们眼睛就盯了来。
谢迁和李东阳只得告退。
弘治皇帝坐下,忍不住瞪了萧敬一眼。
萧敬一脸委屈:“陛下,依着奴婢看,不必理会他们即是。”
弘治皇帝淡淡道:“朕乃天子,这般哭穷,能不理吗?”
“既如此,不妨,就拨个十万、二十万两予他们。”
弘治皇帝唏嘘道:“话又不可这样说,十万、二十万两是小数,可开了这个先河,往后这内帑,岂不成了他们的后园,想来就来,想取便取?”
萧敬便噤声了。
弘治皇帝越发觉得,这萧敬实是无用,便摇摇头:“不知方卿家从天津卫回来没有,明日让他觐见吧,朕想听听他的意思。”
萧敬只好躬身:“遵旨。”
………………
马车连夜自天津卫赶回了西山。
方正卿歪在朱秀荣的怀里,眼里还残留着昨夜的泪痕。
方继藩让朱秀荣坐在大沙发上,自己则坐在车中的小沙发,迷迷糊糊的睡了半宿,起来时,天色已是渐亮了。
西山就在眼前。
方继藩却仿佛做梦一般。
父亲去了黄金洲,却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这个时代万里的碧波,就如天堑一般,要跨越天堑,死亡率极高,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
先行出发的军户,有三万三千户,加上携带的家眷,有近八万人。
如此庞大的移民人口,等于是朝廷付出巨大的赌注,进行了一场冒险。
若是船队覆灭,就全完了。
可是……任何一个有进取心的民族,怎么可能坐视天边的丰腴土地,视而不见呢?
方继藩曾经,是一个多愁善感,脱离了低级趣味,且心怀天下的人。
现在……也是一样!
只是,从前心软。
而如今,心肠却是硬了许多。
有时候,他明知这数十万人,可能是去送死。
可不到这个时代的人,永远不会明白,在这个生产力低下落后,在这个土地承载了太多太多人口,曾经辉煌一时,现在也依旧灿烂的伟大文明之下,有太多太多令人发指的贫困和饥饿。
单凭作物的改良,只能勉强让人不饿肚子,可放眼看去,依旧到处都是赤贫,是饥饿,是积弊重重。
没有痛下决心,没有直面困难,敢于牺牲,纂取未来美好生活的决心,单凭着所谓的情怀,不过是让人良心上好受一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