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额上冷汗淋淋,似心有不甘,却又担心方继藩真喊,最终只好噤了声。
前头,早有人领路,引着弘治皇帝至一处校场。
这校场之上,却是王守仁背着手,手持一根竹棒,敲打着自己的手心。
校场上,则是一群八九岁大的孩子,骑在小马驹身上,表情各异。
却听王守仁呼喝道:“变阵!”
孩子们便各自慌忙的骑着小马驹,有的拍打,有的扬鞭,开始聚拢和集合。
他们显得很生涩,许多人额上已是满头大汗。
朱载墨努力的拉着缰绳,最初骑马的时候,他心里是颇有些紧张的,或许是童年时,自己的父亲朱厚照曾带着他骑马,给他留了极不好的记忆。
甚至……他有些对骑马,有一种天然的抵触。
不过……他历来在同门师兄弟之中,历来要求做到最好。他也确实比许多的孩子要强得多,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努力的克服恐惧,渐渐的,开始有了一些模样。
王守仁大喝一声:“张弓!”
每一个孩子的马背上,都挂了一张小弓,不过,却没有箭矢。
孩子们努力的控制着自己身体的平稳,取出小弓来,双手脱离了马缰,靠着双腿和腰身的力量勉强坐稳,而后努力的将弓拉满。
王守仁一面在孩子之中穿梭,一面道:“憋着一口气,不要松懈,骑射之道,讲究的是稳,凡事,都不可操之过急,天塌下来,也要保证自己骑在马上,落了马,则一切成空。要不动如山……”
王守仁是个脾气怪异的人。
对任何人,都是一视同仁。
他乃刑部侍郎,不过这刑部之中,因为表现的过于积极,折腾的整个刑部怨声载道。
想想看,你一个右侍郎上任,就开始处置这么多刑部的积案,如此积极,是何居心,当初,尚书可是从侍郎位置上升上去的,那么,为何会有这么积案,这不就证明,刑部尚书在侍郎位上时,却为何堆积如此多的积案。
刑部上下,不喜欢王守仁的人如过江之鲫。
王守仁唯一该庆幸的,就是他是方继藩的门生。
至少……讨厌归讨厌,却没有人敢给他下绊子。
而对于王守仁而言,他厌恶这些,进入刑部,仿佛被无数人绑缚住一般,绑缚他的人,并非是那些钦犯,是那样江洋大盗,是鞑靼人,或是倭寇,恰恰……是那些和他同样一样,身负皇命的同僚。
一个有本事的人,最擅长的对付他的敌人,擅长于,解决问题。可有一种人,他是不擅长的,比如他身边的猪队友,又或者是那些总擅长于在他身边制造无数问题的同僚上官。
王守仁喜欢待在西山,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找到内心之中的宁静,他热爱自己的恩师,这种热爱,并非只是出于对恩师言传身教的敬意,或者是,出于礼法的束缚,王守仁本身就是一个创造新规则,建立新学问的人,从前的礼法,怎么可能束缚他呢。
他所热爱的,乃是在这世上,还有一处世外桃源,而这一切,乃恩师一手创造,在这个小世界里,每一个人都能发挥自己的长处,每一个人在此,传播惊世的学问,而不会被人非议。每一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他看着太子,看着方正卿,看着一个个的孩子,他仿佛看到了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