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蜚短流长(二)

大明望族 雁九 3412 字 10个月前

见张四姐面色有些苍白地进来,张三姐面带担忧道:“怎哩”

张四姐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猫往地上一摔。“瞄!”那猫惨叫一声,摔倒地上,翻身起来,抖了抖毛,一瘸一拐地沿着墙根窜到柜子后不见。

张三姐看了,皱眉道:“好好地磋磨它作甚仔细惹恼了抓你手!”

张四姐喘着粗气,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茶,也不闲凉,仰脖子灌进嘴里,方粉面带煞道:“不过一个小畜生,阿姊倒哕嗦我”

张三姐见她模样,不由心惊:“怎就气成这个模样可是姑父……又说了张家不好”

“张家算甚哩,人家举人老爷压根不稀罕提!”张三姐拧眉道:“举人老爷可是说了,姐姐与我别指望进沈家门,就是做妾也不行!又说那老家伙要坏他儿子前程,有了表妹贵妾就说不到好亲。”

张三姐手中的绣篷一下子落在地上,面上雪白一片。她被张老安人哄了几年,心里虽晓得两家如今并不匹配,可还是存那么一点点念头,想着老安人会怜惜她,为她做主。没想到张老安人真是打算让她做妾,而如今沈举人更是开口绝了这条路。

张三姐身子摇摇欲坠,眼泪簌簌落下,哽咽道:“既被厌嫌至此,你我姐妹还是家去……”

张四姐忙抓了她的手,道:“阿姊可莫要糊涂!回家去吃糠咽菜,还是看着一家人唧唧歪歪你我这样年纪,还能在家做老姑娘就算你我姊妹甘于贫寒,乐意嫁与小门小户,爷爷可乐意给你我准备嫁妆别说指望嫁妆,怕是巴不得用你我去换聘银。到时候不是给瘸子傻子做媳妇,就是给老头子做妾,阿姊就愿意”

张三姐蹙眉,流泪道“可不回家,又能如何……”

张四姐眼睛转了转,嘴角多了讥讽之意,喃喃道:“举人老爷可是当你我是,他这个老色鬼反而成了正人君子,还真想要揭开了那老色鬼的皮!”最后一句,已低不可闻。

张三姐没听真切,问道:“妹妹说甚”

张四姐莞尔一笑,道:“我说大表哥是正人君子,听说好像有一句话叫‘君子欺甚么方’的,只要他真心喜爱阿姊,又有姑祖母做主,姑父也未必真会拦着……”

因没有在外头待多久,沈瑞申正就回了家。

走到偏院门口,沈瑞便见那柳芽与一个小婢在那里踢毽子,另一个圆脸小婢在旁边拍手。见沈瑞回来,那两个小婢都老实站了,柳芽则是盯着沈瑞手中的点心包眼睛发亮:“二哥带点心回来了”

“一包芸豆糕,一包炸果子。”沈瑞随手将纸包子给她:“拿去当零嘴,或做茶点。”

柳芽笑嘻嘻地接了,领着两个小丫鬟去茶房。

冬喜听到动静,挑帘子出来:“二哥怎在院子里说话仔细肚子里灌了风。”

毕竟是初冬时节,松江虽地处江南,到底是进了冬月,中午尚好,早晚阴寒。

沈瑞进了屋子,就觉得热气迎面而来,看到角落中烧的红彤彤的炭盆,丝毫不闻烟火气,不由笑道:“长寿这小子去买了炭”

冬喜有些为难,犹豫一下,道:“下午送来时旁边有人跟着,婢子也没好多问。老爷那里怕是不好看哩,这么两袋子,又哪里瞒得住人。”

主仆正说着话,便见柳芽进来道:“二哥,长寿小哥来了,在外头候着。”

“让他进来。”沈瑞道。

柳芽转身出去,随即领了长寿进来。

“怎这么着急就买了炭”沈瑞直接问道。

虽说这炭不值几个银钱,可这家里还有两个长辈,长寿如此行事略急促莽撞。

长寿听了,忙道:“二哥,这炭不是小人买的,是赵管家白日叫小人送来的。”

“赵管家赵庆”沈瑞有些犹疑:“他怎想起送这个”

长寿道:“早起二哥上学后,小人便在门房与几个小哥磨牙,正好赵管家过来,便问小人二哥这两日起居如何,可有不顺心之处。小人瞧他问得真,想起二哥屋里的炭,便提了两句。谁想过了没一会儿,赵管家便叫人带小的去库房领炭,领得就是这银霜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对于四房这位管家,沈瑞印象并不好。

“不是这几年各院用的都是松木炭怎库房还有银霜炭”沈瑞皱眉道:“可问了,槿院哪里用的是甚”

长寿道:“小人都打听清楚,各院如今用的都是松木炭,只老爷书房重地,书籍禁不住烟熏,依旧用的是银霜炭。听说是前些年剩下的,不过库房应该不少,赵管家说二哥这里要是用完了再寻他取。”

沈瑞听了,真心无语。

不管这木炭是不是三年前剩下的,赵管家能这般“慷慨”,那存量定然不少。

这家里拢共才几个人两个儿子还罢,用的次一等就次一等,连张老安人处都“减等”

书房是什么重地不过是孙氏去世后,沈举人常住书房,他的起居坐卧之所。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用好炭,给张老安人次一等

沈瑞自不会想着为张老安人抱“不平”,而是沈举人这行止太不妥当,传到外头就是“不孝”,影响的可不是一人名声,整个四房都会受牵连。

沈瑞皱眉不语,就听长寿道:“对了,二哥,听说今儿下午老爷与老安人吵了一架,过后那边就有个小婢挨了板子......”

沈瑞叫长寿打听家里的事,本是防患于未然,可听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也影响心情。一时之间,他竟有些羡慕不在家的沈瑾。

张老安人待下人越来越暴虐,沈举人也丝毫不给张老安人面子,这母子两个嫌隙已深。

在这个家里,沈瑞最少要待将近两年,实是担心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他揉了揉额头,想着是不是劝劝沈举人,又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大能量。虽接触不多,可是他也瞧出来,沈举人性格偏执,不是能听见劝的,自己又何必自讨苦吃。